“青昭……”
    我一直站著沒有說話，眼睛雖然看著前方，心裏卻是空落落的，眼神也沒有實處。
    聽到了淵幽喚我，才突然的回過神來。輕輕抬了眼皮看了他一眼，不過一瞬，我又把眼神移開。
    糾纏了幾百年，我們之間到底有沒有真感情，哪怕隻有一分。
    “青昭……”
    淵幽再次出聲叫我，可是也隻能說這兩個字了，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傷口是曠日持久的，沒有流血也沒有結疤。已經愈合的表皮下是已經腐爛的膿血。
    看來不戳破，是好不了了。
    “哥哥，你先出去等我，我有些事情想跟淵幽說。”
    錦華微微頷首，對我笑了一下，又對淵幽投去一瞥，卻並沒有說話，飄然而去。
    踏出門口的時候，恰巧有陣風吹過來，院子裏的桃花謝了，紛紛揚揚起來了漫天的花雨。錦華卻連腳步都沒有停，直直的穿花而過。
    錦華哥哥是天帝啊，從來都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
    “淵幽，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我實在想不到還能說什麼好，幾百年，我把我能說的都說了。
    “青昭，你相信我麼？”
    淵幽向前走了幾步，好像是想過來抱抱我，卻又在離我一步遠的地方停下來。終於隻是直愣愣的看著我，像一個被告在等著最後的宣判。
    我看著昭和和昭明消失在轉角，終究苦笑了一下，和他對視。
    “淵幽，你說我還能信你麼？”
    淵幽，我也曾經一萬次的問我自己，我還能信你麼？
    “開始，我很堅定的告訴我自己，我可以的。我那時候願意拋下一切和你在一起，可是你回答我的是什麼？是菲希亞。”
    “然後，我告訴我自己，我應該給我們一個機會。或許一切隻是因為我們有太多的不同。我們不缺感情，我們缺的隻是磨合。可是，你回答我的是什麼，是一個騙局。”
    “淵幽，你還有什麼目的沒有達到呢？報複？我投身人界曆經生離死別還不夠？我沾染魔性，夜夜噬魂還不夠？”
    我忍不住問他，我不知道他要讓我如何來還。是啊，父債子償，我並不怪你。隻是，我已經再沒有東西來還你了。
    “青昭……”淵幽愣了半天，終究是開口，“我並沒有……”
    我並沒有，你想起來了麼？
    聽說你要迎娶靈界公主菲希亞，整個六界都傳得沸沸揚揚。即使是呆在天宮裏足不出戶的我也是知道的。
    這場盛大的聯姻，想不知道也不可能吧。
    你派了使者來，說是想向天帝陛下求取一件寶物。而我，就坐在那山河萬裏圖屏風的後麵。清晰的聽到你派來的飛翼恭敬的稟報。
    “天帝陛下，吾主魔君淵幽陛下大喜。想借天宮一件秘寶一用。”
    “淵幽大喜我自當親自前去恭賀。這天宮之中，若有入得了陛下眼的東西，錦華自不會吝嗇。”
    “那我代表吾主多謝天帝陛下。”飛翼抬起頭，眼神冷冽好像穿透屏風，利劍一般射到我身上。
    “但是不知天帝陛下何時方便把青昭殿下借給陛下一用。”
    我坐在屏風後麵，寸寸收緊，手裏一柄桃霞海雲扇被我生生捏成粉末。灼灼盛放的十裏桃花，片片萎落，徒留一地殘紅。
    “不知道青昭還有什麼可以為淵幽陛下效勞的？”
    “吾主即將迎娶菲希亞殿下，她是六界最美麗的花朵，吾主苦於尋找可以配得上她的嫁衣。可巧，陛下聽說鮫人都擅長織水為綃，想來青昭陛下是海神之後，織出來的花紋定是繁複華麗。”
    “淵幽陛下過譽了，青昭法力淺薄，恐怕不能勝任。”
    “回青昭殿下，菲希亞殿下說青昭殿下與她是極好的朋友，若是能穿著青昭殿下織就的嫁衣出嫁，是她一生的幸福。”
    “既然青昭身負厚望，自當竭盡全力。明日，青昭便同你回去。”
    淵幽要娶菲希亞的消息像一把鈍刀，一點一點割在我的心頭。
    而他竟然要我為他的新娘織一件嫁衣……
    淵幽，你當真是好狠心！
    是夜，我偷偷跑到魔界，淵幽並沒有休息，魔界也沒有我想象中的張燈結彩。嘴上不說，我心裏是有一分欣喜的。
    這是不是說淵幽並沒有那麼愛菲希亞呢，淵幽這算不算是在等我呢？
    “青昭，你來啦。”
    就好像還是同遊在六界之中那段時間一樣，淵幽斟了一杯茶水遞給我，並不急於說話，自己也拈起茶杯，抿了一口新茶。
    “淵幽，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怒不可支，一掌拍到桌上。
    “並沒有旁的什麼意思，隻是想起來青昭欠我一句再見，拋下我一個人走掉了。”
    “我拋下你？嗬，你倒真是好笑。你不怕我打擾你和你的菲希亞公主卿卿我我？”
    “怎麼？青昭不是說喜歡我，願意為我赴湯蹈火麼？現在怎麼這樣就放棄了？連見都不敢見我。”
    淵幽自然是不會生氣的，答非所問的回了我一句。
    是啊，我說過多少次，我喜歡他。我可以拋卻一切，不顧身份種族和他在一起，隻要他願意。
    可是，他確是不願意的。
    “青昭認為我愛菲希亞麼？”
    淵幽突然放下手中的杯子，仰起臉看我。深邃的眼眸漆黑一片，我看不透。“我並不愛她，隻是她說她喜歡我，而我覺得娶了她也沒什麼大不了而已。比如，青昭你說你要我娶你，我也願意。”
    “青昭你說你要我娶你，我也願意。”
    淵幽雙手交握，閑閑的支起下巴，抬眼看著我，就此收聲。
    然後呢，然後我做了什麼？
    真是可恥啊。
    那個傳說有那麼多不實，這一段倒是正確的。我以死相逼，逼我哥哥錦華橫刀奪愛。精靈王當然更願意女兒嫁入天界，雖然不是天後，但是嫁給錦華，若是生下血脈，自然就是天後了。
    想到這裏，我禁不住問淵幽：“你可是覺得我還欠著菲希亞？”
    淵幽沒有答話，眸子閃了閃。
    “雖然我早就不欠她了，但是我可以讓我哥哥放她和你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