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伸伸懶腰，精神異常的好。
    覺得異常，馬上發現身邊是空的！
    “傲天！傲天！”
    叫了好幾聲都沒人應！
    水柔詫異自己警覺性怎麼這麼弱，連傲天什麼時候離開也不知道，想必他點了自己的睡穴。跳起來，穿好衣服束好頭發。
    在印象中，當將領的大都是運籌帷幄決勝千裏，屬於指點江山之類的。雖然知道那些將領都是從普通士兵一直憑著自己的實力爬上的，不過水柔依然以為他們這些指揮者是那種說多過打的人。
    水柔給傲天醫療的時候他不經意的提過，身上的傷疤有的是上戰場留下的，連主帥都親自下戰場了，其他將士更會身經百戰。她才曉得自己不該以小人之心來衡量這班將帥。
    正要到處去走走，侍衛對她說：“請水大夫留步，德王請水大夫抓緊時間將新一批創傷藥煉製好。”
    “德王他在哪裏？”水柔莫名有點心慌。
    “軍師營。德王說他身體沒大問題。”
    “是嗎？”水柔才不相信，正要跑去軍師營卻給侍衛一個擒拿按住肩臂：“水大夫，請恕多有得罪，德王請你莫到軍師營。”
    自從德王主帥受傷回來，為了避免打擾德王療傷，一概議事都在軍師那邊。水柔自由慣了，才不會忌諱軍機，想去軍師營就去，軍師也管不了她。
    “為什麼？”水柔疑惑，傲天還防著她不成？
    突然臉色大變，是號角聲，開戰了！
    連連給傲天的毒與傷牽心，加上自己精力透支，竟然一時忘記了那七萬老病弱兵！
    “放開我，他怎麼可以！”
    水柔嗚咽跌坐地上。
    終於還是開戰了，七萬老兵，還是成為祭品。
    七萬嗬！
    七萬條活生生的人命，就要煙消雲散斷送於這個異鄉黃沙中。
    “水大夫，德王說，若你能製出更多的金創藥，全軍上下很感激您。”
    “知道了！”水柔淚流滿臉爬起來飛快的走向藥房。
    大局如此，她懂。犧牲小部分病弱保全大部分精英，這是目前形勢唯一的選擇。聰穎如她，隱隱猜到傲天他們是要做大事的人，既然他被逼作出這樣的選擇，她隻有默默的支持他，跟隨他，盡力護他安好就夠了。
    但，她的心，卻如墮進了冰窖。
    前世她裁員必定犧牲老弱員工將他們辭退，她一定留有餘地，給他們豐厚的遣送費讓他們生存下去。
    不同，這是古代，更原始的人性世界，每個人都在芸芸間為生存掙紮，稍仁慈就讓自己葬送對手手裏。
    但是，那畢竟是七萬活生生的人命！七萬人，牽動多少人失去至親，多少個家庭破碎。
    水柔一直不停手，日落還不願離開，入夜已深，看藥房的侍衛不忍她這麼的賣命，叫她回去休息。水柔匆匆咽下兩個黃黃的饃，立即加入到救護中。
    看著滿營滿地都是傷員，水柔更是辛酸，為老兵，為傲天。
    曾聽玉玦說過，這些老兵早已經過了該退役的年齡。聽說歸聽說，當親眼看見的時候，水柔的心口給大石緊緊的壓得喘不過氣來。
    全是白了頭發白了須眉的老兵，都是給長期軍旅磨礪去青春，燃燒了生命精華，隻剩下錚錚傲骨的老人。
    古代的老兵六十已經屬於超高齡，但是沒有朝廷的旨令就不能離開大營，永遠留在邊疆，否則視為逃兵，全家抄斬。
    這些老兵久經堅守邊疆之滄桑，這個世界的兵不象現代的那麼好營養，這些老兵才五十來歲已經給折磨到燈枯油盡，戰火早已摧毀了他們全身的機能，留下的，隻有深深的思鄉，還有錚錚鐵骨！
    七萬老兵隱隱明了德王的遠大決策，德王從幾年前開始有目的的將士兵分種，將老殘弱病的編成後勤屯田自用；年輕的不管病弱都一概編成正規軍強化訓練成鐵血戰士；那些幼小的，都抽走離開了大營前線；餘下的，就是他們這些老邁的老兵。
    由於西線告急，向臨近的東關借兵，那支鐵血部隊已經抽空去了西線，而這裏，憑借天險，他們這支老兵還可以支撐一些時日，但誰都明白，犧牲，在所難免。
    他們也無所謂了，因為他們知道，分編的時候，那支鐵血軍隊有著他們的子孫，更重要的是，那些被帶走的年幼的新兵，有著他們不曾相見的孫和曾孫……
    德王將他們帶去後營，足以證明德王的遠見。這些娃娃若要現在上陣，他們一上陣，隻有給屠宰的份，對德王犧牲他們老骨頭保全新生命的做法，他們覺得死，也死得其所，死得更有價值。
    呻吟聲，叫罵聲，但是就是沒有一聲抱怨聲。
    沒有退縮，沒有畏懼。
    水柔見識了七萬老兵的軍魂，見識了德王清傲天手下，絕無逃兵，絕無懦夫。
    遍地的傷亡人員！
    何謂血流成河，何謂以血肉築成長城，也不過如斯。
    水柔的心收縮，想幹嘔，神經麻木了。
    第一天，亡三千，傷五千。
    第二天，亡四千，傷七千。
    傲天一直呆在前營，沒有回來寢帳。
    水柔明白，他不隻為緊張的公事，還有避著她。
    有衛先生在他的身邊，她已經不必跟在他的身邊。她去找他，隻有徒添麻煩，也不想這個時候麵對他。
    後營，傷員越來越多，死去的，也越來越多……
    二更，傲天依然沒有回來。水柔騰地從床上跳起，修書一封，封上玉佩的印記。
    打開包袱，取出一個白得過份的瓷瓶，倒出一顆綠油油的丹藥，猶豫一下，再倒出最後一顆，和著冰涼的茶水吞下。
    沉著的換上夜行衣，將不同的藥放進懷裏，將佩劍收成匕首別於腰間。
    猶豫一下，抽出玉佩，放在唇上輕輕一印，珍重的放在枕上。
    別了，如果我們有緣，我一定會回來，繼續我們未了的情緣，如果無緣，也不怪你，隻希望你，可以安好，可以快樂。
    嗬嗬，早死遲死沒關係，人生能有幾回做出轟轟烈烈的事情呢。
    水柔扯開嘴角，一旦有了要完成一件事的心，是沒有什麼可以阻擋得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