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水 韜光  第二十七章 似真似幻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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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皓月終於爬上了柳枝頭,一片朦朧的光暈籠罩其中,似真非真,似幻非幻。
    “頭三,本王問你,控製頭七的子蠱怎樣了?”淩順然看了站在紗帳外那個身高不過丈餘的矮小侏儒一眼。
    “回殿下,奴才於四天前發現控製赤璃體內子蠱的母蠱有異常,此後便一直留意它,奴才猜想赤璃當時應是中了‘窒風息’才使他體內的蠱毒更囂張,但令奴才覺得奇怪的是,原應更加活躍的母蠱其後竟一直懨懨不倦,表現得很不正常。”回答的侏儒看上去大概三十來歲,胖臉細眼,說話的聲音有些許尖利,像是半夜嬰兒的啼哭聲,聽得人莫名心煩。
    “本王隻想知道他現在是生是死。”淩順然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
    頭三一哆嗦,不再廢話,將白嫩短小的肥手伸進顯得過大的袖子裏,摸索了片刻,摸出了一個褐色的小泥圓盅,他打開蓋子一看,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吃驚,“回殿下,母蠱已死。”
    “母蠱已死,也即是說頭七也死了?”淩順然雖不是真正的施蠱者,但也知道“子蠱生則宿主生,子蠱死則宿主死”的施蠱規則。而母蠱又是和子蠱同根同命的,現下母蠱已死,想來子蠱也不能苟活。
    “殿下,按奴才的猜測,頭七未必是真的死了。雖母蠱與子蠱一脈同根,現母蠱確實是死了,但也有可能是假死。”頭三摸了一下小盅內那隻通體金色燦爛,看上去類似於春蠶的小蟲,尖聲說道。
    “即是如何?”淩順然眉梢一挑,利眼掃去。
    頭三貌似知道淩順然已極度不耐煩,不敢再耽擱,語速快了起來:“奴才的意思是如果頭七好運遇到一個會用‘脫蠱之法’的人徹底替他解除蠱毒,而且能暫時壓製住其體內金蠶蠱發作的話,那麼這母蠱現在就有可能是假死,如若十五天後母蠱仍是這個狀態,便說明頭七是真的死了。”
    淩順然嘴唇一挑,露出個陰森的弧度:“既是如此,頭三,你就好好地看管好你盅裏的蠱蟲,十五天後再向本王彙報。”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淩驀然在楚清曉的示意下收回手,他閉目調息片刻,睜開眼時,發現楚清曉光潔的額頭不知何時冒出密密細汗。汗水沿著肌膚下滑,無聲濡濕了她濃密柔軟的睫毛。想必是剛才的一番施針耗費了她不小心力。她施針的手法看似簡單,但要精確找到那四個穴位卻不是件易事。也不知她不知在私底下苦練多少遍才能做到如今的快且準,以她十五六歲的年紀就能有這份功力,確屬不易。淩驀然眸光一沉,心中無端生出一縷柔情,他掏出懷裏的錦帕,細心地幫她擦了一下汗。
    楚清曉此時無暇理會他,她頭也沒抬,任由他幫自己擦汗。赤璃體內的蠱蟲的確被她施針壓製住了,暫時停止了移動。但他的身體狀況明顯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好,也許是淩驀然的至陽真氣餘勁猶存,她一把他的脈,不由暗暗心驚。一陰一陽兩種氣體在赤璃體內沒節製地湧動,導致他的身體一邊像火爐熱一邊像冰窖一樣冷,兩種真氣毫不相容,扯得床上滿臉鮮血的赤璃撕心的難受。
    琉璃般的赤瞳逐漸轉深,似有萬股滔天巨浪自他的眸底翻湧,一片驚心動魄的紅。他極力壓製著自己體內真氣的流竄,最壞的情況還是出現了,他一早就知道自己可能會陷入冰火不相容的狀態,現下他做的唯有盡力熬過去。
    幸而此時黃昏已過,金蠶蠱威力最大的時刻已然結束。楚清曉看著床上竭力忍受痛苦的赤璃,清麗的臉龐浮現些許波動,她溫聲說道:“我已用金針幫你封了穴道,十五天之內你體內的金蠶蠱暫時不會有大的異動。”說著,又倒了一顆朱紅色的太上五蠱丸喂至赤璃口中,隨即點了他身上的幾處大穴以緩解他的痛楚,口中繼續說道:“現在我已經喂了你吃解藥,隻要等藥效發揮,第一次的治療便算完成。”
    赤璃抬起熠熠雙眸看著她,他已然無力答話,隻覺楚清曉喂給他的那顆丹丸緩緩融化在自己的嘴裏,微微的苦味與澀味漸漸擴散至整個口腔,那股熟悉的味道與以往解藥的味道一樣,但又有著明顯的不同。究竟是哪裏不同,他一時又感覺不出來。
    是自己的心態變化了嗎?
    他不禁自問。
    過了須臾,赤璃感覺體內懾人的寒氣漸漸散去,流出血淚的眼睛也終於經受不住剛才的一番折磨,重重地合上眼皮。他知道自己的意識在逐漸渙散,然到昏厥前的最後一刻,他突地清晰覺察到大腦中某個空白已久的角落似被雷電猛烈擊了一下,於亮光交錯閃過之間,燃起極短暫極深遠的記憶。但他實在抵抗不住疲憊的侵蝕,還沒等他想個清楚明白,便眼前一黑,沉沉地睡了過去。
    楚清曉見他睡著了,便濕了毛巾擦拭掉他臉上和身上的血汙,又為他蓋上被子,她舉起他雙手的時候,發現他緊攥的拳頭有一絲幹涸的血跡。她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即用力辦開他攥得死緊的雙拳,攤開他的手掌時赫然看見他掌心中央那一道深深的血痕。楚清曉輕聲一歎,想起赤璃剛才倔強的眼神以及一聲不哼的冷傲,拿起紗布細細為他包紮。
    治療還算成功,房間內的氣氛稍有緩和,淩驀然仍是無聲息地運功調節著體內真氣的流動,他看著楚清曉染上柔和燈光的側顏,狹長眼眸一斂,浮上一層清幽的水光。
    “若無其他事,我先行回房。”
    楚清曉聽到淩驀然這樣說,轉過身來,走近他跟前,仔細觀察他的氣色,最後還是伸出右手對他說道:“殿下,請允許我為你把脈。”
    然淩驀然隻是溫潤一笑,帶著一絲戲謔說道:“清曉,莫要少看本王。”說罷,便頭也不回地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殿下。”青繹見淩驀然出來,立刻迎上前去。
    “嗯。”淩驀然隨口應了一聲,便快步走出庭院。
    青繹眉頭輕皺,他敏銳地發現淩驀然不太對勁,果不其然,走出庭院沒幾步之後,便看見他的主子突地臉色一白,嘔出一口血來。鮮血濺到衣袍上,立刻浸氳開來,借著月光的清暉,依稀看見那還帶著灼熱體溫的血幻化成一朵朵刺目驚心的梅花。
    “殿下!”青繹上前一步扶住淩驀然已經搖搖欲墜的身體,卻被淩驀然一把推開,他抬手一擦唇角的血絲,神情變幻不定。
    “不必扶我。”淩驀然毫無情緒地對青繹說道,接著,便繼續大步向前走去。
    他低估了金蠶蠱的威力,即便是他的至陽真氣也隻是能壓製其一時,若然不是及時發現其蹤跡並製住它,恐怕他傷得會比現在更嚴重。
    月影如霜,照落一地殘像,淩驀然反手撫胸,壓下心底那股不知名的熾熱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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