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爾
    刺眼的光芒射入，令人睜不開眼。
    【少爺？少爺？！醒了麼？！】
    羅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激動的不像是他。
    嗬，怎麼都這麼失態？
    他也是，我也是。
    【嗯……】
    掙紮著坐起身，羅曼迅速將枕頭立起墊在我身後。
    伸手接過他遞來的紅茶輕啜一口，旋即稍稍一怔。
    【羅曼，你的茶泡的越來越好了。】
    他微微怔了怔，而後欠身。
    【承蒙誇獎。】
    一陣寂靜。
    茶的味道有些苦，在口中盤旋著不肯消散。
    在堅持些什麼？又在固執些什麼？
    苦味之後是濃濃的澀，溢滿唇齒之間，無法抵擋。
    想要些什麼？又要要些什麼？
    我，到底在爭取些什麼？
    獨屬於紅茶的香醇終於升騰而起，卻絲毫也不令人感到懷念。
    真是詭異。
    【羅曼，我記得，你的祖國跟劉一樣，是——中國——是吧？】
    他略帶茫然，然而還是恭敬的回答，
    【是的，少爺。】
    茶水映出的麵容輕輕波動，
    【劉曾經跟我說過，中國似乎有個同“茶”很般配的詞語，叫……叫苦……苦什麼的……】
    【苦盡甘來。】
    一怔，旋即略帶無奈的苦笑。
    【對，就是“苦盡甘來”來著……】
    一口飲盡杯中剩餘的茶水，略帶灼熱的溫度令肺腑中一陣鈍痛。
    “苦盡”之後是否真的會“甘來”？
    那麼這“苦”，又何時才會“盡”？
    將茶杯放在一旁，我抬頭，看向羅曼。
    法多姆海恩家族的“苦”，自何時始？又至何時終？
    那日利茲的笑容又驀然間闖入腦海，她站在陽光之中，向我伸出手，笑著看向我。
    她說——呐，來吧，夏爾。
    然而黑暗中的記憶幾乎將人淹沒，有人在耳邊仿佛惡魔一般誘惑著說，若是想回到過去，那麼便重頭開始吧！
    於是，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
    【羅曼，幫我調查一件事情。】
    至此，自他出現起八年的“苦”，即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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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司的活動依舊無法停歇，一切事物說多也少說少也多。一件一件，並不緊促，卻沒有多少空閑時間。
    將手中的文件扔回桌上，靠上椅背我輕輕揉了揉雙眼。
    ——再沒有別的資料了麼？
    羅曼微垂著頭，淡淡答道，
    ——十分抱歉。
    十分抱歉？那就是沒有了麼？
    忽然有誰自負的笑容又浮現在腦海，單膝下跪標準的禮節如同紳士一般。
    ——身為法多姆海恩家族的執事連這點小事都辦不成又怎麼可以？
    嗬，人類與惡魔的差距。
    鋼筆在手上轉過一圈忽的被握緊，慘白的骨骼清晰的顯露出來。
    隻剩……這一條路了麼？……
    從一旁抽出一張白紙，鋼筆筆尖停滯在其上方。握筆的手止不住的微微顫抖，無邊的黑暗似乎又再次襲來……
    ——賜予你崇高的獸印！
    ——嗚啦！你看！變得多可愛啊！
    ——鐵製的牢籠，精致的法陣，溫順的小綿羊，還有伯爵你！
    ——呐！一切都準備好了呢！！
    ——決定是誰了嗎？那樣的事！
    瞳孔猛地收縮，筆尖碰觸到白紙迅速暈開一團墨跡。
    這麼多年，還是無法直麵回憶。
    自嘲的笑笑，隨即動手。
    筆跡自一團墨點起向後滑行，一點一點連成圓滑的線。
    將白紙轉過麵向對麵的羅曼，我慢慢開口。
    【若是真的再沒有消息，就去調查一下這個人。尤其是在他的爵位和封地被收回之前，連同遺物也要逐一排查。】
    看到字跡的羅曼略微一整，而後欠身。
    【是，少爺。】
    白紙上墨色的字跡無比紮眼，一個個字母拚接起來組合成一個早已塵封的姓名。
    ——格爾文男爵。
    抬頭，望了望窗外。
    枯樹依舊在荒蕪中張牙舞爪，巴魯多梅琳菲尼的打鬧聲隱隱傳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我必須親自拜訪。
    【羅曼，明天下午的行程全部推掉，我要去一趟倫敦市區。】
    【不要讓別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