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
    十二月了呢……
    地麵被覆蓋上一層雪花，不多，卻足以掩去灰黑色的地麵。
    猛地跌跪在地上，還來不及製止鮮血便從口中噴湧而出。猩紅的血液在白雪之上描繪出一朵朵妖豔盛開的彼岸之花，冰冷的溫度甚至沒能融化哪怕一點點雪花。
    純白的雪，猩紅的血。
    幹脆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冰冷的雪花於冰冷的體溫說不上誰更無情。
    雪花依舊傾盡一切的自顧自飄落，在身上落下一塊塊小小的白斑。
    漆黑如夜的燕尾服被覆蓋上一片片白雪，染得如同慘淡無色的手套一般。
    挽起左臂的衣袖，一直到手腕上方的部分都泛著透明。
    無奈的苦笑了一下，還有……多久呢？……
    慢慢起身，輕輕拂去身上的雪花，隱身，然後向餐廳走去……
    他怔怔的坐在椅子上，麵前是伊麗莎白小姐白皙纖長的右手，她看著他，笑靨如花的對他說
    ——呐，來吧，夏爾！
    他卻狠狠地揮開她的手，滿麵驚恐仿佛受到了什麼驚嚇一般。
    嗬，我的少爺啊，真是沒有紳士風度呢！
    世界死寂一般，隻聽得見他粗重的喘息聲。伊麗莎白小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緩了緩神，少爺似乎終於恢複了正常。取出絲織的手絹小心翼翼的為他的未婚妻拭去臉上的淚水。
    ——尊敬的伊麗莎白小姐，對於方才的失態我表示萬分的歉意，可否請您大人大量，不與計較呢？
    微微勾起嘴角，露出完美無瑕的笑容。充滿寵溺的語氣，就像一個小心嗬護妻子的丈夫。
    ——呐，夏爾，你，到底，喜不喜歡莉滋？
    帶著濃濃的顫音，她如是說道。
    嘴角勾起一個慘淡的笑容，我轉身離開，不願聽到他的答案。
    嗬，喜不喜歡？這還用問麼？
    伊麗莎白小姐，您是少爺的未婚妻，是侯爵之女，是十六年如一日陪他看遍世間繁華的人，少爺又有什麼理由，不喜歡您呢？
    抬頭，仰望那遙不可及的天空，雪花呈螺旋狀一片片飄落，似乎不願離開天空，卻終是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
    大屋外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我帶好羅曼的麵具，向外走去。
    是特雷西家族派來的殺手。特雷西家族當主因非法買賣槍支而威脅到女王陛下，兩年前被接受王令的少爺滅去整個家族。區區男爵竟妄想與少爺相抵抗，最後弄的如敗家之犬倉皇而逃躲入印度。因為嫌麻煩少爺當時並沒有對其趕盡殺絕，而兩年之內特雷西竟東山再起。
    又是……複仇麼？……
    複仇……
    呢。
    一顆顆子彈飛速向我衝來，我穩穩接住再依次還給他們。皚皚白雪之中漆黑如夜的惡魔瘋狂舞蹈——那隻屬於我的惡魔之舞。
    事過境遷。
    我為之而舞的人再也不可能看到。
    熟悉的場景與腦海中當初的場景重疊在一起，仿佛我一回頭還可以看到他那小小的身影，亦或悠閑的等待我帶他回府邸，亦或雙手緊緊握著那精致的鏤花手槍為自己而拚命奮鬥。
    時過境遷。
    此刻的我卻帶著他人冰冷的假麵。
    嗬，諷刺不堪。
    解決掉最後一個人確保他們不會卷土重來，我背靠在樹上喘著粗氣。即使隻是人類而已，竟也會如此的費力。
    撕去臉上的麵具，我慘淡的勾了勾嘴角，這樣的我，真是無能到令人生厭。
    正想轉身離去，羅曼的聲音卻驀然間在背後響起。
    【你果然就是塞巴斯蒂安？米凱利斯吧。】
    愣了愣，沒有回他的話，繼續向前走去。
    【若你不想讓我告訴少爺，最好回答我的問題。】
    轉身看向羅曼，慢慢開口。
    【你想怎樣？羅曼？克裏斯特爾。】
    【為什麼要離開少爺？】
    【與你無關。】
    【既然已經離開了，為什麼還要如此在一旁幫他。】
    【無可奉告。】
    抬起腳準備離開，他冰冷的聲音卻讓我怔住。
    【少爺失憶了。】
    愣了下，我開口回答。
    【我知道。】
    【果然，是你幹的吧！我知道的，你是惡魔。】
    四周瞬間寂靜，我愣愣得停留在原地。許久，轉過身迎上他的目光，我終於打破沉默。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
    【你最好盡快回到少爺身邊。】
    語畢，他立刻轉身離去，留下最後一句話隱沒在漫天大雪之中。
    他說，
    【在“那件事”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