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爾
    離開UnderTaker的店我向正在巷口等候的羅曼走去，恍惚間發現越原來不知何時夜幕已不知不覺的落下。
    羅曼遠遠看到我走來立刻從架馬的位置跳下馬車恭敬的站好。待我走到車前他恭敬的打開車門扶我上車。這個來自中國的執事雖沒有接受過專業的執事教養訓練但無論在哪方麵都做得無懈可擊。
    馬車漸漸向前行駛，華燈初上，萬家燈火。倫敦市區內比白日清靜了不少。
    或者的話，也可能是因為漸漸駛入郊區才變得安靜了吧？
    誰知道呢？
    啊，說起清靜啊……本宅裏那三位除了睡覺時間以外似乎是不會讓我體會到這兩個字呢！不過，好像也習慣了。
    月亮慢慢出現，是一輪彎彎的娥眉月，殘缺不全。
    可其他缺失的部分它卻確實擁有，隻是不願讓人看到無而已。
    殘缺的月亮，也意外的美呢！
    嘴角慢慢滑起一個同今晚月亮一般的弧度，連我自己也被自己的行為嚇了一跳。
    嗬，管他呢！
    ……
    順利回到本宅，羅曼扶我下車，田中先生打開大門，四個人的站成一排恭敬的行禮，
    【——少爺，歡迎回來。】
    這些家夥，雖然一天吵吵鬧鬧，但該懂禮節的時候還真是毫不含糊呢！
    【啊……】
    將帽子遞給羅曼，我應聲道。
    坐在餐桌前，巴魯多端上飯菜，是來自劉那個遙遠的國度的傳統菜式，中國的“北京烤鴨”。
    看著巴魯多演示如何使用，有些無奈，難怪被稱為“野蠻人”，吃飯不用刀叉，難道還不算“野蠻”麼？
    學著巴魯多的樣子為鴨肉塗上麵醬，卷好麵餅，送進口中，嗯，味道還不錯。
    這個家夥，為了讓我多吃一點東西總是不斷的變換著飯菜的花樣，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找來那麼多稀奇古怪的菜式。為了我，三年之中他的廚藝不斷進步，心中忽然有些小小的感動。
    抬起頭卻看到三人憋得通紅的臉，不解的開口，
    【你們怎麼了？】
    猛然間一陣驚天動地的笑聲震耳欲聾，好吧，前言收回。
    【哈哈哈……少、少爺……哈哈哈哈……】
    【少爺……醬……哈哈哈哈……醬……哈哈哈……少爺……】
    【哈哈哈哈……烤鴨的醬……少爺您臉上……哈哈哈哈……】
    茫然的看著他們三個，完全沒有聽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微微欠身行禮，羅曼開口，
    【失禮了。】
    拿起一旁的餐巾，輕輕擦去我臉頰上的東西——那裏沾上了烤鴨的麵醬……
    不禁紅了紅臉，對著他們三人低聲怒吼，
    【笑什麼笑？！很好笑……】
    話音未落我猛然間愣住，傍晚在UnderTaker店裏的那種感覺又再一次席卷全身……
    瞳孔毫無焦距，灰色夢境，天地昏暗，混沌一片……
    十歲的我初召喚出塞巴斯蒂安，即使再怎樣裝作冰冷也無法完美的掩飾小孩子的天性。
    將完全沒有可品嚐性的食物摔在他俊美的臉上，第三天他竟端來了令人驚豔的飯菜與甜點——栗子味的提拉米蘇。
    當時的我也詫異於他的進步竟如此迅速，卻無法掩飾自己對甜點的渴望。三個多月沒有吃甜點的我幾乎是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放下餐具卻見到他在一旁笑得奇怪。
    微微欠身，他笑著說道，
    ——失禮了。
    在我茫然的目光中用左手扶好我的臉頰，右手拿起餐巾輕輕為我拭去嘴角甜點的殘渣。
    即使隔著手套，他那屬於惡魔的冰冷的體溫也依舊讓我稍稍一振。
    那種溫度，令我想起三個月中那肮髒的鐵製牢籠的溫度。
    看著他嘴角淡淡的弧度我臉頰卻有些微微發燙，心中莫名的感情開始慢慢升騰……
    時隔六年之後，當記憶的碎片再次回到我的腦海之中，我依舊沒有忘記他為我做的第一份甜點——提拉米蘇。
    提拉米蘇
    ——帶我走。
    ……
    回過神來所有的人都圍著我焦急的詢問，
    【少爺您沒事吧？】
    【少爺對不起，我們錯了……】
    【嗯嗯……無論再怎麼樣我們也不應該笑少爺您的……】
    “三人組”唧唧喳喳的說個不停，羅曼輕輕走上前開口詢問，
    【少爺，您還好吧？】
    愣了愣，而後點了點頭，
    【嗯，沒事……】
    繼續吃飯，卻忍不住回想起今天回來的記憶，一天之內回來兩段記憶讓人稍稍有些措手不及。
    失去過一次的東西，人類會把它抓得更緊——無論是什麼。
    一遍一遍的回憶那些記憶片段，我貪婪的汲取著當時每一絲每一毫的情感。
    ————還是讓我來吧！少爺，請先去外麵稍等吧！請絕對、絕對不要偷看哦！
    溫柔如水的笑容，我卻迫不及待的轉身躲開。店裏瘋狂的笑聲，他究竟在裏麵做了些什麼？
    【巴魯多，梅林，菲尼，講個笑話吧，或者表演一些可笑的東西好了。】
    話剛出口連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四個人大大的瞪著雙眼，羅曼很快便恢複了以往的表情，其他三人卻依舊滿臉詫異。
    【少……少爺……】
    菲尼還想說什麼卻被我打斷，
    【同樣的話不要讓我說兩遍。】
    慌忙的端起紅茶輕飲一口，不想讓他們看到我因尷尬而微微泛紅的臉。
    ————被褥飛走啦~
    ————從前啊【嗶——】有個人【嗶——】他呢【嗶——】然後【嗶——】有一次他【嗶——】最後【嗶——】。
    突然想起當時的劉和紅夫人，至少那個時候大家還在一起。
    至少還有她，至少還有他。
    突然發現我有多久沒有去看紅夫人了呢？愛熱鬧的她一個人會不會孤單？去了那個世界的她還會不會穿著血紅的裙子燦爛的笑著去參加舞會？還有沒有一位俊朗的男子任她“調戲”？她有沒有見到她最最親愛的姐姐？她有沒有與她最最喜歡的【那個人】相遇？她還會不會流著眼淚歇斯底裏的吼出自己的恨意？她有沒有見到那深愛著她的丈夫？她有沒有見到她那素未謀麵卻過早夭折的孩子？
    你在那裏會不會感到久違的幸福？
    呐，姑姑。
    ……
    將思維拉回現實才發現麵前的三人已經開始賣力的表演，在演些什麼完全不知所雲。看著他們不停的努力表演還不停的偷偷瞥看我的表情，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
    似乎，今天的笑容，特別多呢！
    看著我的笑容三人立刻愣在原地，似乎很久、很久，都沒有這樣笑過了呢！
    【在很努力的表演呢！】
    【呐，謝謝你們。】
    嗯，謝謝你們，一直不離不棄的陪在我身邊，一直默默的為我而努力，為了我而放棄了“殺手”的身份，為了我而淪為低賤的奴役供人差遣。
    看著麵前嚎啕大哭的三人我再次笑了笑，
    謝謝你們僅僅為了看到我的一個笑容而做這麼多的努力。
    謝謝你們為我做的一切一切。
    真的，很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