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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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來臨。
每個人都奔向早已預定的旅程,寢室裏空無一人。
第一天,我洗了一堆衣服。
第二天,我一個人逛街,買了一個藍色的海豚抱枕,很大,放在床上可以占整個床的三分之一。我姓餘,在給她的禮物裏總愛送她“魚”,吊墜也是,耳釘也是,抱枕也是。若我離去,想起她每天會抱著抱枕,心裏也會稍有慰藉。
第三天,我早早地起床。掛在晾衣杆上的衣服隨風飄揚,我取了自認為最好看的一套衣服穿在身上,仔細地剃了我並不茂盛的胡子,然後去理發店洗頭發,讓發型師做了一個好看的發型。
我仔細地檢閱著自己,生怕自己有一絲不完美。
想起第一次和她約會,也是激動了很久,不停地照鏡子,衣服翻來覆去地換。現在唯一改變的是,這可能是最後一次約會。
我抱著海豚從寢室出門,在學校側門的花店買了一束百合,懷裏滿滿的物品,幾乎擋住了視線。
G大的校園裏麵行人寥寥,空曠而又寂寞。我向著女生寢室的門前走去,間或有女生經過,紛紛側目,視線落在比我還高的海豚和百合上。
我打了電話給她,然後等她過來,她微笑著走近,看見禮物時皺了皺眉,埋怨地說:“你買這麼多東西幹什麼?我不要!”
我有些失落,“都已經帶過來了,收下吧,總不能再拿回去。”
我把海豚和百合遞了過去,她執拗地不願意接受。僵持了很久,她終於妥協,“等一下,我先拿回寢室”。
我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發呆。地麵上一隻螞蟻匆匆爬過,遇見一片薯片的碎屑,它用觸角探了探,歡呼雀躍地圍著薯片碎屑團團轉,興奮夠了吃力地拖著薯片往回走。聽說螞蟻是要靠嗅覺探路,我惡作劇地在它回程的路上用腳來來回搓了幾下。
螞蟻忽然停下了腳步,不停地用觸角探著路,在原地茫然的亂竄,它失去了賴以回程的路線,因此而迷失了方向,我忽然覺得有些傷感,多麼像我啊。
一雙熟悉的鞋子忽然停在我的身前,我仰首看她,冉冉升起的太陽在她身後,她皎潔的麵龐在燦爛的光輝中模糊得幾近不真實。
我打開旅遊地圖,翻閱市內以及周邊的旅遊景點信息。我問她:“去哪裏玩呢?”
她說:“隨便。”
我挑了一個不遠也不近的景點——臥佛溝。
按著地圖上的交通信息換乘公交和巴士,車子漸漸地從城市向鄉村外駛去。我看著窗外的風景,出了鋼筋水泥鑄就的森林,進入了視野開闊的原野,遠方聳立著黃土高坡,視野裏是連綿不斷的黃色,道路兩旁農家種的果樹長滿了青青的蘋果,仿佛從車窗中探出頭,一伸手就能摘下。
這裏遠離鬧市繁華,人煙稀少,清幽絕勝。山林裏綠意盎然,樹木茂盛,在西北很少能有這樣長滿植被的山野,空氣中蘊藉著草木特有的清新,透徹肺腑。我們並肩走在山林,如同踏入一片秘境之中。
我們沿著山路向山上走去,尋找不知隱匿在何處的臥佛。山路陡峭,道路兩旁生長著不知名帶刺的樹木,枝幹上綻放著小小美麗的花朵。
直至抵達山頂。
視界裏的碧綠陡然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遮無擋的天空。
站在山頂上看去,天高雲淡,遠處原野星羅棋布,山巒連綿起伏。
顏晴向前走了兩步,站到了山邊,有零星的碎石滾落山澗。她回過頭來衝著我笑,目光很平靜,我上前輕輕抱住了她。
她將頭輕輕地抵在我的下顎,依偎在我懷裏,像一朵隨時可能會在風中凋零的花朵。她抬起頭看著我說:“餘言,總有一些是我們努力地想得到卻無法得到的”
我緊緊地擁著她,害怕一鬆手便失去。我能感覺到她心裏張開的巨大傷口,像是整個太平洋的海水都無法填滿。而我站在波濤起伏的浪尖上,無能為力,靜待傾覆。
回去的路上,我和她之間沉默以對。偶爾有清風吹過山岡,綠葉發出輕輕的細語聲。
山路陡峭,她走在我的前麵,忽然張開雙臂,在陡峭的山路上俯衝飛奔而下,如同一隻展翅欲飛的大鳥。
我沿著山路飛奔而下,緊跟在她的身後,一邊伸手想要抓住她,一邊大喊“小心一些”,她卻置若罔聞,飛鳥投林般遠去了。
當我抵達山腳時,她站在路旁等我,由於慣性,下山後又跑了好遠才收住腳步,我上氣不接下氣,“你嚇死我了!不要命了!”
她在花叢中看著我微笑,我的怒氣忽然間消融了,又或者在剛才那場激奔中,酣暢淋漓地釋放了所有壓抑在我心底的情緒。
傍晚時分,我們坐上返程的巴士。走了這麼多路她有些疲倦了,一言不發地靠在車窗上看窗外的風景,巴士在坑坑窪窪的道路上起伏顛簸,她睡了過去,慢慢地歪倒在我的肩膀上。
我動也不動,看著她熟睡的如嬰兒般的側臉,心裏柔軟得如一汪春水。夕陽的光芒灑在天邊,暮色被燒成一片紅霞。
天空漸漸暗淡,遠方的城市燈火燦爛,如同夜色中的燈塔,指引著迷途的旅人前行。
如果可以,希望這條路永無盡頭。
很多年後,我時常會想起這個傍晚,夕陽的光芒在天際漸漸歸隱,溫度在身體一點點淡去。這條路不會永無盡頭,但卻會一去不複返。
渺小的城市在視野裏逐漸宏大,而燈火由幽暗逐漸璀璨,駛入市區,停靠在終點站,乘客陸續下車,車上已經空了,隻餘我和她,她依舊在閉目沉睡,我輕輕地攬著她的肩膀,不願叫醒她。
司機回過頭罵罵咧咧地說:“到站了!還不下車!”
顏晴驚醒了過來,睜開睡眼,我不悅地瞪了司機一眼,拉著她下車。車門在身後哐的一聲合上,搖搖晃晃地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