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仿佛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竟然笑逐顏開，道：“這麼說我有孫子了，那兒媳婦呢，在醫院麼，帶我去看看。”
    父親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我一時之間瞠目結舌，無以應對。
    母親捶了父親一拳道：“你還笑？！陸爾才幾歲，還要高考呢？！陸爾，你不要嚇媽媽，你媽老了，受不了這樣的驚嚇的。”
    我說：“我沒有騙你們是真的。”
    母親看著我，沉默了許久，才問道：“那孩子的媽媽是誰？！你怎麼就這麼不乖呢？！”
    我說：“孩子的媽媽是七七，媽，你見過的。”
    “那個穿旗袍的女孩？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母親問到。
    我還沒說話，父親接了話茬，“還能怎麼樣，把那姑娘娶了，孩子接回家養。”
    父親的反應很奇怪，依照父親的脾氣，我這樣他該氣憤的，可是卻一點也不像生氣的樣子，倒是母親被氣得有些發抖。
    我說：“七七死了，早產，不太順利所以死了。”
    聽到這句話，父親和母親都怔了怔，然後母親眼眶就紅了。
    我知道母親心軟，最聽不得別人吃苦。
    父親歎了口氣，“那她父母呢，約個時間見個麵吧。”
    “她是個孤兒無父無母。”
    父親又怔了怔，母親已經開始哭了起來了。
    “那去醫院把孩子接回來吧。”父親說，“還站著幹什麼，帶路去醫院呐！”
    “爸，媽，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說。”我說。
    “還有什麼事？！怎麼就你小子事多？！幾歲的人就去搞大人家肚子，弄出條人命來，你還想怎麼樣？！”父親這時候似乎有些生氣了。
    我跪在了地上，“爸媽，對不起，你們就聽我把話說完。”
    母親扶著我，“你要幹什麼，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的，要跪下來？！”
    “媽，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這件事，你們必須要知道。”我說。
    父親歎了口氣，最後坐在了沙發上，點了根煙，“說吧。”
    我說：“爸媽，對不起，我知道我說出來也許你們不能接受，可是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決定告訴你們的。我的性取向是男的，我一直都隻喜歡男生，從來不喜歡女生，我喜歡子墨。”
    母親拉著我的手僵了僵，倒退了一步，“你說什麼？”
    父親隻是沉默的吸煙，不說話，也不抬頭。
    “我隻喜歡男生，而且隻喜歡子墨。”我說。
    我看了一下子坐倒在地上的母親道：“媽，子墨走了，是因為這件事，我知道他也喜歡我，可是他一直不承認，現在七七生了我的孩子，子墨就走了，我不能讓子墨離開我，我也不想再找到子墨的時候，我們還要顧這顧那，所以，我決定把事情告訴你們。我知道你們一定很難接受這樣的事。但是，我還是必須告訴你們。”
    我的話就如同一顆原子彈落地，父母被炸得粉身碎骨。但這並非我有意的，用彼岸花的話來說，這就是命，不管你在不在意，你說不說，命擺在哪裏，你也改不了。
    母親退了幾步撞到在桌子上，滿臉的驚恐和不可置信，“什麼？！怎麼可能！！”
    父親先是托著額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伸出手指顫抖地指著我，又指了指大門，極其氣憤地道：“你給我滾！”
    這是我早就預料到的結果，也是我做過的最壞打算。
    當一切都在預料之內的時候，人就會出奇的平靜，所以我的反應就是沒有一點反應，我並沒有哭天喊地，甚至連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我想也許是跟彼岸花一起的時間多了，人就跟她一樣雲淡風輕了。
    我說：“爸，媽，不管怎麼樣，我還是你們的兒子，如果你們看著心裏不舒服，我會走的，我沒什麼求你們的，隻希望你們不要太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好。”
    母親已經哭得昏天暗地了，“為什麼要這樣？！你們都是男的，你們都是媽的兒子！……”
    父親從沙發上站起來，扶住了母親，看了我一眼道：“在你滾出去之前，先把我孫子給接回來。”
    在生意場上翻雲覆雨，大起大落慣了的父親似乎很快就平靜了下來，淡定的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醫院裏，年輕漂亮的護士頭也不抬地開口道：“哦，你們說的是那個漂亮的孩子呀，已經被那個小姑娘接走了啊。”
    “哪個小姑娘？！是那個長了一張娃娃臉，穿著棉布裙子，頭發長長的小姑娘嗎？”我問。
    護士抬眼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是啊，就是那個小姑娘。”
    “什麼小姑娘？！”父親在旁邊有些按捺不住。
    母親則還處在悲痛當中，抽噎著不說話。
    “應該是彼岸花吧。”我說道，想了想，父親不認識彼岸花，我又解釋道，“是孩子的幹媽。”
    “那在哪？還不快去找她？！”父親道。
    彼岸花家門前，我敲了敲門，裏麵沒有反應，倒是門突然就吱呀一聲開了。
    走進院裏，我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原本滿院子的彼岸花，此時此刻都焉了，滿院子都是黃黃的接近死亡的顏色。
    我意識到有什麼不尋常，跑進屋子，果然沒有找到彼岸花的身影，而彼岸花的屋子也收拾的幹幹淨淨的，如同喬子墨的房間。
    翻遍了整個屋子，最後隻翻到了彼岸花留下的一封信。
    陸爾：
    我想找到信的一定會是你吧，或者也可能是土豆。我走了，帶著小絕愛一起。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絕愛的，他是七七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我知道，我這樣一走了之，也許會讓你很傷心，但是，我想這樣或者才是最好的，你可以一心一意的找子墨，土豆可以專心致誌地做他的工作，而本就生死無謂的我，也找到了一件能讓我認真活下去的事。
    很抱歉沒跟你們說再見，但願你們能一切安好，沒有確定去哪裏所以不留地址了，等絕愛長大了，我會帶他回來看你們的，所以，不要搬家哦。
    曼珠沙華字。
    彼岸花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說自己走了，去哪裏都沒有說。
    “怎麼樣，孩子呢？！”父親從外麵走進來。
    我將信交給了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