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蛾撲火  第1章 青絲長(1)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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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枕邊手表秒針擺動的頻率異常清晰,心跳也像比往常跳動的緩慢,腦袋裏亂哄哄的,神智卻是異常清醒,窗簾被風卷起一角,月光很淡,夾雜著路燈微弱的光芒,淡淡的傾斜下來,照著蒼白的幾近透明的指尖,額上的青筋突突的跳著,像是進行一種神聖而無法避免的儀式,難以停歇,於是終於放棄掙紮,認命的起來,拉開窗戶,這才發現外麵下了點不尷不尬的小雨,空氣中有股潮濕的味道,凜冽的寒風撲麵而來,帶著令人心悸的味道。徐謙卻沒有聽雨打芭蕉的興致,隻是怔怔的站在那裏,任思緒放空,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麼,或許,什麼都沒想。
    就這樣站了一晚上,淩晨五點的疲憊不堪的爬回床上,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伸向櫃子,倒了幾顆藥出來。
    明明知道這樣沒用,卻還是懷著僥幸的心理,長期的失眠,足以把一個正常的人逼瘋。再這樣下去,真的要崩潰了。
    後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到底有沒有睡著,半夢半醒間,腦海裏翻來覆去都是那張如花笑靨傾城麵。於是索性不再掙紮,就這樣睜眼到天明。
    第二天毫無意外的感冒,卻還要拖著病體去上班,一個人呆在久違的陌生家鄉,沒有親人和朋友,唯有工作,成了此時的唯一。
    中午休息的時候助理小陳推門進來:“徐醫生,有客找。”
    他微微訝異,回C城三個多月了,除了高中時的好友宋岩出來約出去吃過一次飯,應該沒有人知道他回來了呀!
    “怎麼,不歡迎我啊。”小陳身後探出一個腦袋,一臉嬉皮笑臉的欠揍表情配上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和他講話的時候還不忘對著小陳放電,不是宋岩又是誰?
    徐謙捶了他一拳:“哪能啊!你這坐大佛想必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有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宋岩故作哀怨:“我是來要紅包的。”說著拿出一張喜帖遞過去。
    徐謙吃了一驚:“你要結婚了?!”看到新娘那一欄熟悉的名字:“還是和李離?”
    不怪徐謙不吃驚,宋岩此人從來是花名在外,上學那會換女朋友跟換衣服似地,別看他整天嬉皮笑臉的,手段絕對厲害,感情問題向來處理的幹淨利落,說斷就斷,絕不拖泥帶水。也從沒出現過前女友哭訴上門這樣的事情,在圈子裏可以說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向來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竟然會願意這麼早就結婚?
    “我也沒想到會有一天會栽在一個女人手裏,心甘情願的被婚姻束縛。宋岩微微苦笑“不過——”他頓了頓,桃花眼微微彎起,裏麵慢慢升滿柔情:“如果對象是李離的話,我甘之如飴。”
    李離是和他們同一屆的高中同學,性格火爆,高中那會兒和宋岩互相看不順眼,原因無他,不過是李離整天一副假小子的打扮,每每被宋岩譏諷是男人婆,偏宋岩的長相有些偏於陰柔,被李離罵做是娘娘腔。宋岩沒少在她手裏吃過虧,用她的話說:“宋岩那小子就是欠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徐謙微微一笑,不禁感歎造化之神奇,沒想到這打打鬧鬧下來,也能湊成一對。
    “沒想到你是我們中最早結婚的一個。”徐謙注意到一旁小李難掩的滿麵失望之色,看來宋妖孽的桃花神功還是十年如一日的功力深厚。
    “還早?”宋岩怪叫,“現在就剩你沒結了好不好,你沒看看別人,小孩都可以出去打醬油了。”
    這話倒是不假,有好幾個高中同學的小孩已經上小學了。
    宋岩微微一歎:“兄弟,你總有一天也會遇到這樣一個女人,讓你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得了吧你,裝什麼深沉啊。”徐謙又笑著捶了他一拳:“操心你自個的事吧。”
    “還有個事兒。星期天的同學聚會,別忘了啊。”說完自己也笑了:“這事倒是不用我操心,看你出國六年,仍然每年都要抽出時間回來參加同學聚會就知道了。不過——”他仔細端詳了一下他的臉色:“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沒休息好嗎?”
    “失眠。”徐謙微微苦笑:“老毛病了。”
    一旁的小陳很是驚訝:“徐醫生,你失眠嗎?”
    要知道徐醫生可是從美國留學回來的醫學博士。一回C城就當上了心血管病治療中心的主治醫師,在小陳眼裏,若說什麼人是值得崇拜的,無非是眼前這個英俊的主治醫生可,聽別人說徐醫生家裏是醫學世家,爺爺是醫學界的泰山北鬥,爸爸是著名的骨科專家,他本人也是聰慧異常,從小就展現出對醫學的興趣和極高的學醫天賦,醫院裏的資深老醫師提到徐醫生,都還要豎起大拇指讚一聲:年少有為,青年才俊。醫院裏的女醫生和護士們都對這位徐醫生青睞有加。自他進醫院的第一天,關於他的八卦消息就傳遍了整棟大樓,可見其受歡迎的程度,最重要的是,經過她多方打探,徐醫生,還未婚,而且,貌似也沒女朋友。。。。。。。。。。
    沒想到外表這麼風光的徐醫生竟然患有失眠,聽他的口氣,還蠻嚴重,小陳同情的看了徐醫生一眼,可憐的孩子。。。。。。。。。。。。
    徐謙倒是不以為意的樣子,雲淡風輕的解釋:“醫者不自醫。”
    “徐醫生,你可以去看看中醫,我有一個朋友,也是失眠,吃幾幅中藥就好了。”小陳中肯的建議。
    “謝謝,我有機會會去看的。”
    其實無論中醫西醫還是心理醫生,他都去看過,一致的說辭:“心理障礙,壓力過大。”
    有些事情不是無法擺脫,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於是又想起宋岩的話:“總有一天也會遇到這樣一個女人,讓你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心甘情願嗎,其實他早已知道其中的滋味了。
    晚上照例睡不著,索性不再做無謂的掙紮,徐謙披起衣服,來到書房,抽出那本已經看過無數遍的書,書頁已經有些發黃,不過保管的還好,沒有破損的地方,大概是翻得次數多了,蓬蓬的很多地方已經有些折舊,蒼白的手指一一撫過凹凸不平的地方,徐謙微微皺眉,把微微卷曲的頁角一張張用力碾平,燈光照耀下他的眉眼異樣溫和,緩緩翻到最後一頁,上麵有瀟灑淩厲的筆鋒:“看似不計回報的付出,往往在付出的過程中,時時算計著它的回報。”
    “而我,不喜歡這種付出,因為這樣的回報,我還不起。”
    力透紙背。
    她現在在做什麼呢,有沒有哪怕是一瞬間的想過他呢,他在心底這樣問自己,這個問題日夜折磨著他,折磨的他寢食難安,快要發瘋。
    他在心底祈求上天,不管是恨也好,愛也罷,最痛苦的,莫過於忘記。
    這世上,唯一能令徐謙痛苦的,除了死亡,莫過於那個人的遺忘。
    手指緩緩摩挲過那熟悉的痕跡,腦海裏又想起那個平靜的聲音:“我不喜歡透支的付出,所以我們之間,不要打破這種平衡。”
    “這樣完全是自虐。”她一向不喜歡悲慘世界裏冉阿讓的付出與等待,用她的話說:“這樣毫無道理,而且並不詢問別人願不願意接受,這樣隻會讓人內疚。”
    可是現在怎麼辦呢?事情早已偏離了軌道。昏黃的燈光下,他的聲音低的近似呢喃,微不可聞:“你還要讓我等多久呢?”
    等待早已成為他生命中不可剝離的習慣,就這樣自然而然的發生,如同夜幕降臨,白日西沉。
    手指緩緩翻過一頁。
    徐謙讀到這樣一段話,忍不住低聲的念起來:“有的頭腦沉浸在一種愛好,或者一種狂熱,或者像常有的那樣,同時沉浸在兩者之中,它們要非常緩慢的滲透到現實事物中。它們自身的命運路程十分遙遠。從這種腦力的積聚中產生一種被動性,如果它是建立在推力的基礎上,就類似哲學。這種人在衰退,在走下坡路,在消逝,甚至在崩潰,卻沒有怎麼發覺。確實,最後總要覺醒,但悔之晚矣。在這之前,這種人似乎在我們的福與禍之間的賭局中保持中立。他們自身就是賭注,卻在冷眼旁觀。”
    他微微愣住,突然明白自己長久以來的堅持是什麼,就是在衰退,在走下坡路,在消逝,甚至在崩潰,不同的是,他早已發覺,而且,絕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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