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亮了，金宗明將服務生送進來的早餐擺放好，沉默著等待正在衛生間裏收拾的念尓，同時再嚐試了一遍跟昭興聯係。未果。
    念尓慢慢地把牙刷放進杯子，再仔細將毛巾疊放地像最初服務生擺的樣子，然後站在鏡子前打量自己的模樣。如今他已經成年，從相貌上可以看出自己正在褪去一直甩不掉的稚嫩，身高也已經超過一般男生，手臂和腹部雖然沒有壯碩的肌肉，可絕對不會顯得羸弱。這表皮一定會讓很多人覺得自己將會是個前途無量的有為青年，畢竟從小到大他接受的讚美就一直絡繹不絕。
    可事實上，他不止學習不好，除了做飯一無是處，還是一個殺人犯的戀人。盡管從前就曾懷疑當年那場火有問題，但他並不希望自己把金宗明想的太邪惡，或者說他潛意識裏根本就在排斥這種事發生。他從小喜歡那個男人，即使老天將他們分開了，他也能用自己的雙手和毅力將一切改變。曾經一度他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不過最後才發現自己這些年成長的隻有個頭，不包含智商。
    “冬霖。”金宗明在門上輕輕敲了一下，手覆在門上沒有移開，他知道念尓心裏的猶豫，也明白自己生命的末日審判終於來臨，“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我馬上就好。”念尓看著映在門上地人影，心裏的痛楚幾乎讓他哭出來，將手撐在洗手台上穩住重心，低頭壓抑著要出聲的嗚咽。最後實在抵擋不住內心的苦楚，低聲的哽咽最終還是演變成了抽泣。
    聽到哭聲的金宗明低頭慢慢蹲下來坐在地上，背靠著牆壁看著那擺了一桌的飯菜，廁所裏念尓的哭聲許久都沒有停，細細的環繞在這偌大的空間裏，最後幻化成無數根鋒利的針刺到金宗明心上。其實金宗明一點不怕念尓罵他或者開槍崩了他，唯一怕的是他說要離開或是再也不理他了。那罪孽已經跟著他很久了，但他卻能在一直增加罪孽時還能得到念尓，每每想起都覺得自己其實根本配不上他。
    門總算打開了，念尓拖著一身的疲憊走出來，看到金宗明正抬頭看著自己，立刻轉過頭去不敢正視他。金宗明起身拉過他來正對著自己，即使念尓低下頭那雙哭紅的眼睛也難免暴露，“告訴我你在猶豫什麼？”
    才止住的眼淚因為這質問立刻重新出現在了眼眶中，他很想推開金宗明，可最後並沒有那麼坐，而是抬頭正視著他，看到金宗明因為自己的哭泣而皺眉，不假思索的問，“那你也告訴我，當初為什麼要走？我家跟你家著火時你在做什麼？”
    金宗明反射性的抽了口氣，接著緊緊的抱住了念尓，說話時聲音微微顫抖著，語氣裏充滿著祈求，“那我說了你能不能不要離開？”
    懷裏的念尓渾身哆嗦了一下，想掙脫這禁錮，卻因為跟金宗明力量的懸殊而徒勞無功，最後放棄掙紮的他將頭埋在金宗明肩膀上，不再壓抑的哭喊著，“我恨你，恨死你了。”
    聽到這話的金宗明大口呼吸來緩解內心的衝擊，任憑念尓在肩頭哭泣，等他不再叫喊才開口說，“阿婆的死的確跟我有關，但她並不是我殺的。”
    懷中的念尓停止了大哭，卻無法終止因為長時間哭泣帶來的抽泣，依舊趴在金宗明肩頭，聽著他繼續說，“這些年我一直在後悔，當時如果不是因為我跟阿婆的談話被四叔聽到了，也不會造成後來的局麵。阿婆時因為救我才被房梁砸中的，當時我昏迷了，醒過來時聽到大家在救火，屋裏已經沒有四叔的身影了，而阿婆已經沒有了呼吸。”
    “你知道的，我跟鄰裏關係不好，而那時候我將一切怒火都轉移到了四叔身上。所以趁著火勢離開了，很快我找到了四叔，再後來我就遇到了室長。”念尓抬頭看著金宗明，後者看到那一雙已經腫了的眼睛著實心疼，卻不敢伸手去安撫。
    金宗明放開了念尓，像是在等待審判結果的死囚一般用渴望的眼神看著他，不敢再說一句話。
    “你跟阿婆當時在談什麼？”
    “佛法。”
    “。。。就是你車裏的那本？”
    “嗯。”
    “還有呢？”
    金宗明有些猶豫，但想到始終是要讓念尓知道的，索性開了口，“你的父母。”
    “我父母？”
    “當年你父母之所以會遇難，是因為上遊的水電站未按規定開閘。其實是有人故意為之，阿婆一直認為我曾經參與其中，當時與我發生了爭執。”
    “。。。。。。”念尓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難以呼吸，從那個奇怪的夢中醒來的這一天裏已經連續的接受了打擊，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可以活著聽完金宗明的陳述。
    “那四叔呢？”念尓嗓子已經有些沙啞，問完後自己都覺得這問題有些蠢，隨即就搖頭說，“算了，我能猜到。”
    念尓轉過身慢慢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後寒風立刻鑽了進來，吹拂著少年狂跳不止卻又疲憊不堪的心。金宗明走到他身後抱著他，仍然是那種帶著顫抖的小心翼翼，“不要走。”
    這話很久以前念尓跟金宗明提出要分開時十分想聽到，可是那時候他沒有說，現在再聽到卻有了不同的感受，隻是無論怎麼記恨過去的事，也不能幫他過好將來的日子，況且現在金宗明十分需要他。
    “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