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爾從樓下端著一大盅水上來，冥就那樣看著他慢慢靠近。他身上穿著魯林準備的寬大襯衣，下麵是漁民們經常穿的短褲拖鞋，沒有什麼款式而言，但冥卻覺得這樣的念爾很順眼。
    “來，有點溫溫熱，剛剛好。”念爾把水遞給冥，坐在旁邊仔細觀察了一下傷員的表情，然後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冥接過水隻喝了一小口，裝過啤酒的大杯子裏還有絲絲啤酒的香味，他微微一笑著算是回應。此時還不敢讓念爾隨意的出門，更不能放念爾回去。
    “很高興認識你。”冥把啤酒盅放下，看著念爾，“我時常在外撲捉靈感，也認識了不少人，但是沒有遇到過你這樣的。”
    念爾愣了一下，不知道冥到底要做什麼。盡管跟他的真正接觸隻有一天而已，不過念爾已經微微猜到這個人絕對不是曾沙陵說的曲作者那麼簡單，如今他這一番話，莫不是要滅口的前戲？
    “我也很高興認識金先生，以前隻是聽過你的作品，沒想到居然會有見到真人的一天。”念爾在心裏默默的想了一遍阿婆和曾沙陵，又罵了後者幾句，算是對凡塵俗世道別，“不過這一切實在是有些意外，金先生認識林哥，那認識沙陵哥麼？”
    “曾先生是商界的後起之秀，前輩們都十分看好他。雖然我對經濟一竅不通，但也是聽過他的名字的。”
    聽過就好，起碼這些不會死的太慘。
    “你跟曾先生關係似乎很親近？”
    “他對我而言是父親和哥哥一樣的存在，沒有他我早就死了。”
    冥沒有接話，沉默的一兩分鍾裏念爾一度以為他在思索如何為這個事情畫句號，心裏萬念俱灰。
    “有時候我也想在某個地方遇到一直找的那個人，然後不顧一切的對他好，直到我再也不能為止。”
    念爾聽得傻了，愣了愣抬頭看著冥，發現那人眼裏麵部都沒有什麼表情流露。很久很久以後，他漸漸回憶起時才發現，自己從第一眼見到冥時就沒有把他當做正常人看待，總覺得他的感情跟人類都是有差別的。而後他也慢慢懂得，感情不完整的一直是自己而已。
    “那你找到要找的人了麼？”
    冥看著念爾，看他發際線那顆痣，看他的五官和表情，然後搖搖頭，“他已經死了。”
    念爾又楞了一下，他已經完全不知道這個時候的冥想要表達什麼，隻是呆呆的把他看著。
    “不用說節哀順變之類的話，我其實已經看得開了。”冥說了自己從來不跟別人說的話，對象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孩，想起來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跟他就像曾先生跟你一樣，曾沙陵把你保護的很好，我自愧不如。”
    魯林不合時宜的闖入，打斷兩人不同情緒的談話。
    “宗明，恐怕需要暫時回避一下，晚上可能有情況。”
    朝魯林點點頭，冥有些艱難的起身抓起衣服招呼念爾離開，不明狀況的念爾再次踏上未知，他覺得自己似乎要踏上離開曾沙陵的道路了，心裏五味陳雜。
    “金先生，我們這又是做什麼？那群人來這裏了麼？”他總是希望自己能更有用一些，比如有曾沙陵的智商而不是情商，讓自己想問題的時候也可以深入一些，把事情的方方麵麵分析的透徹一些。但想象往往無法實現，他跟曾沙陵的相似之處還是在對待感情的死心眼上。
    “隻是稍微移動一下地方，不用太擔心。”冥推開木樓的地板，下麵是一個地下室，他隻身跳下然後擰開燈，整個動作都做的熟門熟路，像這個房子是他的一樣。他抬頭看著蹲在地板上的念爾，伸手想接住他，“跳吧，不高的。”
    念爾總是覺得冥的這一點跟所尋之人極其相似，他覺得自己應該盡快離開，不然時間一久一定會混淆。
    落地後念爾微微打量了一下地下室的格局，被特殊處理過的地方沒有明顯的潮濕，通風口邊上的防彈玻璃經過處理，可以直接看到外麵的情況。他看著那玻璃發問，“這樣開著燈不會被發現嗎？”
    “不會的。”
    冥走路有些困難，念爾看著他的背影像久病未愈的虛弱之人所有，心裏不痛快的說，“你還是坐著休息吧，拉扯傷口會疼的。”
    “沒事，不要緊。”
    直到後半夜魯林才來打開地下室的門，念爾有些疲憊的起身看著他，一臉笑意的男人伸手拉他上去。冥在出去之後再次昏睡過去，額頭上有一層汗水。念爾一直守在旁邊，魯林在一樓自己房間裏就著台燈在紙上揮灑自己的靈感，整個木樓隻剩兩盞燈昏昏暗的亮著。
    天亮之後冥看著窗口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再看著念爾想了一會兒過去，最後悄悄起身下樓找魯林商量了些事。
    “嗯，你收集的情報我一向放心，這次他們怕是要認真玩一場了。”冥靠著躺椅一動不動的看著天花板，想起自己很久沒回去過的地方，側頭仔細聽了一下沒有聽到念爾醒過來的跡象。
    木質建築的特點就是對響聲比較敏感，這對熟悉建築的兩人來說比較有利，動靜能輕易分辨。
    “這次我們截取了他們的貨，讓他們損失那麼多，換了我也不會善罷甘休的。”魯林平靜的將咖啡機的插頭拔掉，端起咖啡壺倒了兩杯，轉身朝冥走過去，“沒事，這種事情始終是會有的，隻不過我們碰上了而已。”
    “嗯，璟華呢，不會有危險吧？”
    “我已經跟江年聯係過了，應該會去接應他。”
    冥聽到念爾翻身起床的聲音，仰頭看著正上方，穿過那層木板就是念爾所在的地方。他慢慢用力站起來，看了看桌上的咖啡，沒有喝就朝樓梯走去。
    念爾醒來沒有看到冥，發懵的在床上坐著不動。冥的腳步聲在樓梯口響起，念爾翻身下床光著腳跑去開門。
    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會因為那個人的到來欣喜，開門時總是踩著很有節奏的步伐跑過去。
    “你醒了。”冥在轉角處的冰箱裏拿了一盒牛奶，遞過去給念爾，“不知道你早上一般吃什麼，就湊合著吃吧。”
    “隻有牛奶怎麼夠。”念爾接過來看都不看，早上他通常給曾沙陵做一套簡單的營養餐，保證他一上午都有能量工作，輪到別人照顧自己時反而不習慣了。
    冥猶豫了一下笑了，那笑在念爾看來有些尷尬，“我不太會做飯，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