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禎走後，戴疏一個人在客廳坐了很久，一切好像都還是昨天那樣，微波爐裏還有張禎走前準備好的早餐。天還沒大亮，四周一片寂靜，靜的有些淒涼。戴疏知道，這個人走了，雖然說的會回來，但是事實是怎樣，誰也不知道。幾個月前，這個人毫無顧忌的闖入了自己的生活，然後現在離開了，為什麼卻有些不舍呢。
    張禎的身份自己早就猜到了，無非是京城某位大家的公子哥，來到江南，或許隻是圖個新鮮吧。但是戴疏很好奇這些日子裏張禎的表現，不管自己是多麼的冷漠，這個人還是一如既往的討好自己，也不刻意的打聽自己的隱私，甚至，也沒對自己做什麼過分的事。看著窗外開始漸漸升起的朝陽，戴疏換上襯衫，關上門，走出了公寓，生活該重新開始了。
    戴疏沒有去畫室，而是去花店買了一束矢車菊，去墓地看望奶奶。今天天氣很好，昨晚好像下過一場小雨，空氣裏滿是清新的陽光的氣息。因為是周一，去公墓的車上人很少，戴疏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忽然想起張禎臨走前說的那句“等我”。
    戴疏把矢車菊放在奶奶的墓前，用紙巾慢慢的將照片擦了一遍，“奶奶，我來看你了。”然後一個人默默地坐在墓旁，眼睛紅紅的看著遠處與天空相交接的地方發呆。
    忽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戴疏看著來電顯示上麵的陌生號碼，不禁有些奇怪，自己的手機號隻有少數人知道，而且除了那幾個人，也沒有誰會給自己打電話。或許是因為住在同一個公寓，白天也經常在一起，這個號碼連張禎也沒有告訴。
    “你好？”按下接聽鍵，戴疏淡淡的問道。
    “我……我下飛機了，早飯吃了嗎？”電話那頭好像想說什麼，卻忽然改了口。
    竟然是張禎，這個人是怎麼知道自己號碼的？戴疏有些驚訝，嘴角卻不自覺的有些溫柔。“嗯。”
    “王叔帶人開車來接的我，現在去醫院……你還在家？”王叔是張家老管家，忠心耿耿和張家老爺子拚搏了大半輩子，妻子去世的早，女兒在國外讀書，從張老爺子去世之前就一直留在張家當管家，很多事張父都要請教他的意見。聽張禎好像不是很著急的語氣，大概他父親病情也沒什麼了吧。
    “沒有，我在奶奶這……”依舊是淡淡的語氣，卻有著一種莫名的憂傷。
    “……”電話那端有一瞬間的沉默，“回來我陪你再去看望她老人家。”
    戴疏這個時候卻有些想哭，這麼久了，自從奶奶去世以後，自己都是一個人，也習慣了一個人的孤獨。可是這個男人，卻偏偏要給自己溫暖，偏偏要在這個時候，給自己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好。”戴疏將頭埋入懷中。
    “早些回去吧，待會兒該熱了，今天升溫，當心不要中暑了，冰箱裏還有些綠豆湯。”
    連張禎都沒發現自己變得無比的嘮叨，戴疏又不是小孩，可是他還是不自覺的有些擔心，這個對一切都不是那麼在意的戴疏，有些時候好像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有些時候，在他眸子裏，連“在乎”這種感情都看不到。
    “好。”戴疏點點頭。
    掛掉電話，張禎閉上眼靠在車座上。坐在副駕駛的是一位帶著威嚴的老人，頭發已經花白，卻還是很硬朗的樣子，雙眼炯炯有神，看向坐在後麵的張禎。“我以為你是不打算回來了，沒想到卻還是這麼著急。果然還是放不下吧，你們兩父子總是這樣倔，口是心非。”
    “王叔，你說笑了，怎麼都是我的父親，怎麼可能不回來看一看呢。”張禎依舊閉著雙眼，頭也沒有抬一下。
    “剛才那個人，就是你這次出去那麼久的原因吧？”
    張禎眼角不自覺動了動，“這次回來得有些著急，他那邊還有很多事沒有處理好，下次帶他回來。”雖然是這麼說，心裏卻是沒有底的，不知道戴疏是怎麼想的呢，很多話還沒有說穿，自己和他真的是還有很長一段陸要走呢。
    “你真的是懂事了不少，怕都是那孩子的功勞吧，不知道是怎樣的女子，能讓你改變如此之大。”
    張禎睜開了眼睛，望著前麵轉過頭正一臉欣慰看著自己的老人：“王叔，他叫戴疏，是個男的。”
    看著前麵的老人臉色急劇變化，張禎正了正身子，直直的盯著老人的雙眼：“王叔，我是什麼樣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這麼多年我都渾渾噩噩的過了，至於是什麼原因，您也是知道的。現在我隻想好好的和戴疏過日子，這幾個月來，我很幸福，從母親去世後從未有過的幸福與滿足。”
    老人歎了口氣，“算了，你要是真的決定了我說什麼都沒有用，但是，這個人真的值得麼？他可是個男人”
    “值得。”張禎一臉堅定。可是他心裏卻是沒有把握的，現在就和王叔攤牌，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戴疏那邊也還沒有定下，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自己今天這樣對家裏說的，該是怎樣的反應。想到戴疏可能會皺著眉頭想要說自己卻不知道怎麼開口時糾結的表情，張禎不由得有些覺得好笑。
    “罷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也管不了了，但是你父親那邊現在還是不要告訴他比較好。”老人將頭轉了回去，看著前方說道。
    “我知道，我會找個時機好好和他談一下的，您放心，我不會和他吵，大不了我回江南，我們家戴疏還是能夠養我的。”張禎打趣道。
    “胡話！”老人有些生氣，“張家就你一個獨子，喜歡上一個男人就罷了，竟然還要為這個男人離家出走，你讓其他的人怎麼看！你要置張家的顏麵何在！？”
    “對不起，我開玩笑的，王叔，難道您還不了解我麼。”張禎趕緊解釋道，“我已經想好了，和戴疏去荷蘭結婚，然後試管嬰兒，張家不會斷後的，您放心。而且，戴疏這個人，您一定會很滿意的。”
    老人擺了擺手，沒有再說話。而張禎則看著窗外閃過的街景，開始思考自己和戴疏的以後。現在說的一切，其實自己心裏都很沒有把握，說穿了也許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看來還真的是任重而道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