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嘚”馬兒駕駕駕，仙師禦馬今歸家，攜著俏徒俊家郎，仙衣袂袂把家還。
    商府今日上午一直傳來如此的“詩句”，如果聲音再大點，估計可以遙傳八方，群鄰共聞。
    我們許久未出場的毛子搬著一把竹凳子，手裏抓著一把瓜子，一邊磕著瓜子，他一邊聲音洪亮地念著上邊那四句，極其認真地對著仙師念著，眼睛一直盯著仙師的臉蛋，一瞬也未離開過。商老爺估計，如若毛子能以這種精神進了書塾，興許還能考個秀什麼的。
    仙師臉色鐵青地一邊跟商老爺說著話，一邊還要麵對毛子那張不斷噴著口水的臉。
    仙師是昨天跟商念桐一起回來的，他們到家的消息傳到商老爺的耳中，完全讓商老爺很是驚奇，原來仙師是有事尋商老爺與龍公子，這才會改變長達一年的雲遊計劃，果斷奔回廣州來。
    今早本來應是與往常一般，其實也還是與往常一般，隻是不一般的是毛子從他家少爺那領了個任務。
    商少爺一大早塞給毛子一大包的零嘴跟一把凳子，跟最重要的東西——一張紙條，他讓毛子好好地在最快的時間內背起來，毛子眼睛滴溜溜地掃了幾眼紙條沒看懂，轉為商少爺口語相授。終於，毛子果真不負他望，口語教學一下子就記住了，並且倒背如流。
    毛子便坐在小竹凳上，眼睛盯著走廊，等待仙師，在仙師跟商老爺出現在大廳走廊一側時，毛子眼睛一亮，看著仙師的眼光閃閃發光。
    仙師被看得一詫，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商老爺身後挪了挪。
    商老爺奇怪地看了看仙師，又看了看神情奇特的毛子一眼，要知道，愛說話的毛子一般隻有在話題不斷廢話連連的時候才會在麵部表情顯現出光彩。這種光彩居然出現在他看到仙師的時候，讓商老爺覺得十分奇哉。
    毛子衝仙師嘿嘿地憨厚一笑，笑得純真笑得純良。
    仙師禮貌性地回以一笑，嘴角僵硬。
    商老爺抱著看戲的心情，但笑不語。
    毛子清了清嗓子，又嗑了個瓜子，對著仙師開始朗朗背誦。
    一遍兩遍三遍，毛子聲情並茂地背誦著，背一遍，嗑幾個瓜子，又繼續。商老爺忍著笑，倒了杯茶給毛子，毛子倒是也不客氣地接過，大口大口地喝光，然後恪守職責地繼續起來。
    仙師猜也知道那幾句是誰寫的，但是覺得當著人家爹的麵又不好如何說某人的壞話。
    毛子念得極大聲，路過的下人總是忍不住停下來聽一下，聽完了，大概領會到意思了，再帶著意會的笑容看著仙師點點頭地遠去。
    看得仙師臉都臊紅起來。
    商老爺覺得戲看的有點夠了，便對毛子說不如就到此為止吧。
    毛子果斷地搖搖頭，拒絕了，他道：“少爺說了，要背到把瓜子嗑完為止。”
    聽到這話的商少爺頓足，仙師自己猜出了是一回事，你個毛子如此地連幫少爺遮掩下都不會就把少爺給爆了出來，少爺真是白給你瓜子了。
    商老爺聞言嘖嘖幾聲，道：“咱家的少爺就這樣窮丫，就用瓜子打發咱毛子。毛子瓜子你繼續啃，少爺交代背的咱不用背了，老爺說的話，少爺還敢逆了不成。仙師也聽夠了，少爺要表達的也清楚了，仙師很開心，我也很開心。毛子去幹活吧，晚點老爺請你吃好吃的。”
    毛子抱著瓜子，癟了癟嘴，回道：“什麼好吃的？”
    商老爺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老爺請你，難不成還會虧待你。”
    毛子再次癟嘴，“不怕老爺虧待我，但是毛子想吃那個臘肉。”
    商老爺點頭答應了。
    毛子見商老爺答應了，又接著道：“廣發樓的？”
    商老爺還是點頭。
    毛子心滿意足了，要知道每次經過廣發樓，他都被那裏麵的臘肉香味給饞得呀，口水直流。
    毛子一手小凳子，一手瓜子地揚長而去，嘴裏還不時地嗬嗬直笑。
    看到毛子走了，“開心”的仙師吐了一口氣，眼神直剌剌地看向商少爺的藏身處，大廳的懸梁上。
    仙師冷道：“真是好徒兒。”
    商少爺一躍而下，落在兩人的麵前，神色正常，毫無愧疚之感，反而顯現出點喜悅。
    商老爺嘲道：“我商府的少爺幾時變成了梁上君子了。”
    商少爺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轉頭對著仙師嬉皮笑臉道：“為了師傅，遑論當梁上君子了，別的事我也肯幹。”
    商老爺接了句，“包括後庭花嗎？”
    商少爺瞪了商老爺一眼，仙師一臉窘色，微發紅暈。
    商少爺責道：“父親自重，少爆黃口。”
    商老爺笑道：“口黃黃比不上心黃黃。”
    商少爺回道：“幾時看到我心黃黃了，我可是青春洋溢純良無比少年郎。”
    商老爺聞言連連咳嗽數聲，說道：“雖然你是我商某人的兒子，不過為父的還是不得不說，兒呀，要懂得臉皮二字如何書寫呀。”
    商少爺笑道：“我自然知道的，隻不過今天興起想對仙師表達下感激之情。”
    商老爺沉默半晌，轉頭看向仙師。
    仙師尷尬一笑，默默扭過了頭。
    商老爺沉吟道：“仙師呀，我這兒子……”
    仙師僵硬地把頭扭回來，愧疚道：“實在有愧，您把兒子交給我照顧，我卻沒把他教好……”
    商老爺打斷道：“不不，仙師，我的意思是，這段時間，這小子是發生了什麼事？還是偷吃了什麼？”
    仙師一愣，愣了好一會才趕緊否決道：“不不不，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沒想仙師這話剛一說完，商少爺突然撲通衝著商老爺往下一跪。商少爺表情凝重，凝重中帶著點愧疚，愧疚中帶著點悲情，悲情中帶著點狗血，他深呼吸一口氣，顫著聲音道：“爹，不孝兒有話要說。”在他旁邊的仙師瞪圓了眼睛，想把他拉起來，奈何居然拉不動。
    商老爺被這架勢搞得有點呆愣，好在很快反應過來。他轉身坐到椅子上，一臉嚴肅地看著商少爺，說道：“那就說吧，你是挺不孝的。”
    商少爺眉角抽了抽，咬牙道：“我與仙師私定終身了。”
    商老爺還沒反應，仙師跳了起來，嚷了一句“小孩別亂誑語，這話是能亂說的嗎！你你你！我……我……”
    仙師暈了過去。
    商老爺看著仙師那宛如挺屍的臥姿，淡淡道：“嚇暈了。”
    商少爺歎了一口氣，“讓爹見笑了。”
    商老爺抬頭道：“能見到仙師如此不淡定的一麵，我很開心。”
    商少爺：“……很高興你開心。”
    商老爺笑笑道：“你什麼心思我從來就知曉。”
    商少爺說道：“那你的意思呢？”
    商老爺奇異道：“難道我反對你就會停止你的一切行動嗎？！”
    商少爺鄙夷一哼，“笑話，顯然不會。”
    商老爺瞪了他一眼，“那你還問這種問題。”
    商少爺摸摸鼻子一笑，商老爺指指仙師，說道：“也許你現在很開心，不過你似乎在開心之餘先把仙師給弄回房裏比較好，雖然是夏天，地上也不是可以隨便亂睡的。”
    商少爺果斷地一把橫抱起仙師，頭一扭準備閃人。
    商老爺又道：“雖然你這招是不錯，不過以後要用記得先通知一聲。”
    商少爺無所謂地道：“也沒下一次，這次好用就好，您老自己玩，兒子忙去。”
    商老爺：“……”
    在商少爺走遠後，商老爺才歎氣道：“果然是不孝子，有了媳婦忘了爹。好吧，雖然他就一直沒怎麼記著我這個爹。”
    商老爺的“媳婦”仙師幸好暈在商少爺的懷裏。
    幸好“媳婦”仙師沒有醒過來；幸好“媳婦”仙師沒聽到商老爺的話。
    不然”媳婦“要兩眼淚汪汪，此門父子太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