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過了半柱香的光景，李陵身背藥箱氣喘籲籲地趕了回來，後邊緊跟著火急火燎的霍去病，他腋下還夾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一進門先把老者放下扶定說：“老人家，得罪了，事情緊急，顧不了許多，有冒犯處還請您老原諒。”
    眾人仔細一看，正是已告老退役的張醫官，他如今在長安城裏的西街上開了家醫館坐堂行醫。方才李陵趕到醫館一問，才知老人家被去病請去給不到兩歲的兒子醫病。李陵又匆匆趕到霍家，張醫官正好開完方子，一聽倩倩中了毒，去病拽起老人家就走，一路上老人被馬顛得七葷八素，進了門喘了半天才緩過氣來。
    李陵的娘一見老人家就拽著他的衣袖說：“張醫官求求您了，您救救我的倩兒吧，我給您老磕頭啦。”說著倒頭便跪。
    張醫官一把攔住說：“使不得，使不得，少夫人快快請起，小小姐也算是老朽看著長大的，老朽一定會盡力醫治的。”他在軍營多年，跟老李廣交情不淺，過去也經常給李家的人醫病，所以還是習慣用過去的老稱呼。
    診完脈，老人家半天沒有出聲。去病急得連連問道：“怎麼樣了？她中的是什麼毒？有救嗎？”
    滿屋子的人都眼巴巴地瞅著他，老人歎了一口氣道：“這是一種西域特有的毒藥，叫作‘夢歸’，是用幾種西域獨有的草藥煉製而成的，中毒的人會一直昏睡不醒，快則三五日，慢則十來日，病人就會逐漸衰竭而亡。幸而小小姐手上的傷口較淺，你們又及時做了些處理，所以她中毒不是很深。老朽先用藥壓製住毒性，使它不至於侵入髒腑。但要根除毒性，還是需要找到解藥，因為那解藥也是用西域特有的草藥製成，咱們中原的藥是解不了那毒的。”
    “我問過李媚了，她是從她娘那裏拿到的毒藥，若要解藥，怕也隻能找她娘了。剛才我已經差人去請那女人了，就看她來了怎麼說，咱們一定得設法從她手裏拿到解藥。”李敢對屋裏眾人說。
    去病恨恨地說：“又是這對蛇蠍心腸的母女。我看要從那女人手裏拿到解藥，必得用她女兒的性命相脅，這個事情我來幹，你們都不合適。你們趕緊想辦法讓倩倩喝藥，照顧好她，少卿你帶我去找那個李媚。”
    楚氏聽李安說李媚出了事，還想再仔細問問，李安卻說什麼也不知道，她急忙坐著肩輿趕到李府，卻見下人將她請進了倩倩住的小院。她心中疑惑，剛想出聲訓斥下人，就見李敢從屋裏走了出來，見了她一抱拳說：“二嫂，哦不，是公孫夫人，您來了，請屋裏坐吧。”
    楚氏進得屋裏，看見李府眾人幾乎都在，忙問；“這是怎麼回事？媚兒呢？她出什麼事了？你們把我的媚兒怎麼了？我要見媚兒。”
    大夫人說：“哼，你的媚兒，你養的好女兒，小小年紀就如此歹毒，看看她把我的倩兒害成了什麼樣子？你還我的倩兒來。”說著又哭了起來。
    三夫人吳氏說：“二嫂，您看看媚兒下毒把倩兒害成了這樣，求您行行好，把解藥給我們吧，好歹也救孩子一命。”
    “你們胡說什麼呢？你們憑什麼說是我的媚兒下的毒？我要到官府告你們毀謗。”楚氏尖聲喊道。
    李敢冷笑著說：“可以呀，您去告吧，媚兒自己都承認了，並說那毒藥是從公孫夫人您那裏得來的，況且我們人證物證俱全，您隻要不怕媚兒因殺人罪蹲了大獄，就隻管去告，媚兒害人也不是這一次了，上次就把倩兒推到了河裏差點兒送了命，我們還巴不得有個說理的地方，咱們就新帳老賬一起算吧。”
    “我，我丈夫會幫我打贏官司的。”楚氏氣急地說。
    “那你大可以去試試。我倒還想問問，一個十五歲的姑娘，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裏來的那麼多歹毒的心眼？這幕後指使究竟是什麼人？三番幾次的要害一個孩子，這目的何在？哼！就算將來孩子活了過來，沒人追究你們殺人的罪了，單這一趟公堂過下來，媚兒可就名聲在外了，看還有哪家敢娶這樣的媳婦？更何況你這兒還有個五天後的婚事，隻怕也是要黃了。”李敢陰沉著臉道。
    聽了此話，楚氏慌亂地問道：“那，那你們打算怎麼辦？”
    “很簡單，交出解藥，此事私了。”
    楚氏急忙問道：“如何私了？”
    李敢道：“如果解藥是真，救得了倩兒的命，我們可以讓你帶走媚兒，從此媚兒與李府再無瓜葛。若解藥是假，救不了倩兒，媚兒便少不了賠上一命。總之，倩兒一日不好，媚兒就一日出不了李府。”
    楚氏急得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媚兒也是李家的骨肉，你不能這麼狠心。”
    大夫人氣憤地說：“那倩兒難道就不是李家的骨肉？二弟去世後，你這當娘的丟下孩子甩甩手走了。我們把媚兒養大成人，也算對得起祖宗和二弟了。是你們母女不顧骨肉之情，幾次三番要害倩兒，究竟是誰狠心了？”
    “還有一點沒說，用解藥換媚兒也隻是我們李家的意思，可是如今媚兒卻不在我們手裏，這媚兒到底能不能放出來，還要看那人的意思。”李敢又冷冷地補上了一句。
    “是誰？你們把媚兒交給誰了，她如今在哪裏？”楚氏這下真的驚慌失措了。
    李敢對剛站在門外的李陵說：“陵兒，你帶公孫夫人去見見媚兒吧。”
    “是。”李陵答應一聲，扭頭就走，楚氏匆匆跟了出去。
    此時，李媚的院子周圍站滿了霍去病的手下，看管李媚的也全換成了去病的人。楚氏一進去，就見李媚跪在屋子當間，一把劍架在了她的肩膀上，握劍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漢。那李媚早已是花容失色，全身瑟瑟發抖。霍去病則斜倚在一旁的榻上，臉上掛著邪魅的笑容，雙目卻透著森森的冷光。
    李媚一眼看見了母親，急得大聲呼叫：“娘親！娘親！快救救媚兒，求您趕快把解藥給他們，不然他會殺了我的。媚兒害怕，媚兒真的好害怕呀！”
    “喲嗬！你還知道害怕？你不是膽子很大嗎？上一次膽敢當著我的麵把倩兒推下河去；這一次竟然又當著李陵的麵給她下毒。哼！若不是倩兒替你求情，上一次我就把你宰了，哪還至於容得你在此猖狂！”去病咬著牙恨恨地說。
    “霍將軍，霍將軍，求您看在我們家大人的麵上，高抬貴手放過媚兒吧！她們姐妹之間的小別扭不小心鬧過了頭，就讓他們李家的當家人去管吧，您與她們非親非故，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替他們李家出這個頭。”楚氏心裏還存著幾分僥幸。
    “小事？這人命關天在你眼裏卻成了小事？聽公孫夫人的意思，是嫌霍某多管閑事了？哼！霍某沒過門的小媳婦兒就要被你這個惡毒的女兒害死了，你居然還讓我不要多管閑事！這話你還真說得出口。”
    “你，你什麼時候與李家定的親？怎麼從來就沒有聽說過？”楚氏懷疑地問。
    去病斜了她一眼，不屑地說：“怎麼？不相信？告訴你，四年前李老將軍就答應把倩兒許給了霍某，隻不過礙著你這個醜惡的女兒沒許人家，所以沒有對外人說。隻等著你的這個壞女兒出了門子，明年我就娶倩兒過門。不然你以為我這麼多年在等什麼呢。”
    “不！你不能娶倩兒。我喜歡了你這麼多年，你竟然連正眼也不看我一眼。憑什麼她就可以？既然你不願意娶我，那麼也別想娶她。我就要弄死她，看你還娶誰去。”李媚瘋了一般地喊著。
    “就憑你？嘁！少廢話，拿解藥來，沒有解藥我擰斷你的頭給倩倩兒陪葬。”去病對著那大漢一揚下巴，那人手上一使勁，李媚就大聲喊了起來。
    楚氏急忙說：“霍將軍，霍將軍，您不要生氣。解藥我去找，求您放了媚兒吧！”
    “想要人？解藥拿來再說，沒有解藥一切免談。公孫夫人請自便，不送。”霍去病撇下一句話轉身不理楚氏，楚氏隻好抬腳向外走去。
    “等等，告訴你，霍某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一天，我隻等一天，若明日此時我還見不到解藥，那你就不必來了，就等著給你女兒收屍吧。”
    楚氏這時真的一點招都沒有了，隻好匆匆地離開了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