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自霍去病受降渾邪王得勝回來，封為冠軍侯時起，他便看中李敢驍勇善戰，遂奏請皇上，將李敢調入自己軍中任職。
    秋去冬來，老將軍的六十大壽將至，闔府上下都在為籌備壽宴忙活著。
    壽宴之日，二老爺李蔡一早帶全家過府賀壽，這位新任丞相大人待人和藹可親，雖位極人臣，對他的哥哥卻是尊敬有加。兄弟相見，自是有許多話要說，李廣差人帶了李蔡的家眷去後宅，兩人就在前廳邊等客人邊聊起了家常。
    不多時，賓客陸續到來，來客多是武將，有人見了老將軍的衣著，不由讚道：“李老將軍此身穿著全不似平日威風凜凜，而是於威武中顯出幾分儒雅之氣，倒是與往日大有不同。”
    眾人聞言仔細打量，隻見老將軍身著淺灰色絲綢大衣裳，衣裳的邊上，鑲著深灰色緞子的寬邊，上麵用淺灰和淡粉色的絲線繡著精致的纏枝蓮花紋。整套衣服做工精細，配色淡雅，襯著老將軍的白發白須，竟是無比的和諧。眾人無不驚歎，這不起眼的灰色，竟讓老將軍穿出了仙人的氣韻。
    賓客中有人問道：“老將軍，哪裏覓得如此好裁縫，也薦與吾等如何？”
    李廣笑嗬嗬地說道：“豈敢豈敢，此乃吾家小孫女兒初習女紅之作，讓諸位見笑了。”此時管家來報一切準備停當，請老爺和各位賓客入座，子孫們都在外邊等著給老爺拜壽。
    賓主落座，李敢帶領眾子侄給老將軍拜壽，呈上各自的壽禮後即退下。接著是李陵率眾孫子叩拜後亦呈上壽禮。最後，是幾個孫女上前拜壽。李媚的壽禮是用大紅緞麵做的一套大衣裳，老李廣看了笑嗬嗬地說：“不錯，做工倒也細致平整，看來媚兒確實用心了。”
    李蔡的兩個孫女也都有壽禮呈上，最後是倩倩領著李敢四歲的女兒李婷叩拜，倩倩呈上的禮物是一卷畫軸。李廣讓管家打開一看，居然是一幅李廣的便服畫像，畫中的李廣穿的就是此時他身穿的衣裳。李廣一見，高興地說：“倩兒的畫功又精進了。”
    “謝祖父誇獎。”倩倩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倩兒妹妹，你這是投機取巧。”李媚憤憤地說。
    倩倩驚詫地說：“姐姐何出此言？”
    “當初祖父出征之前，讓我二人各自縫大衣裳一套，作為給他的壽禮，並說要決出孰優孰劣，而今你卻將壽禮換做畫像。可不是取巧麼？”李媚自認為有理。
    倩倩低頭道：“倩倩無意與姐姐一爭高下。”
    “哼，怕是你不敢吧？諒你也做不出來。”李媚把頭揚得老高。
    李陵過來勸道：“媚兒妹妹，別鬧了，看賓客們笑話！”
    李媚大聲說：“陵哥哥你就會偏袒她。”
    旁邊的李禹說道：“倩兒姐姐做的衣裳已經穿在爺爺身上了。”
    “就那灰不拉幾的，哪有我做的好！再說，也沒見她去找劉嫂裁衣服，指不定是在哪買的呢。”李媚又說道。
    李陵勸道：“行了，別再胡說了，人家那是自己裁的。咱快走吧，看叫賓客們笑話。”說著拉了李媚下去。
    倩倩剛要告退，李蔡開口道：
    “倩兒，二爺爺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你，可否？”
    倩倩走到李蔡跟前道：“二爺爺請指教。”
    “你為何不象媚兒那樣選喜慶點的顏色，而是做了一套這麼素淨的衣裳？”
    倩倩徐徐開口道：“二爺爺明鑒，倩兒以為，所謂衣裳，大概有兩個功能，一為穿著舒適，二為美觀。舒適自不必說，所謂美觀者，倩兒以為不是指衣服本身是否漂亮或者華麗，而是指穿著者的氣質是否能得到完美的彰顯，若衣服穿到身上與穿著者渾然一體，凸顯了穿著者的精、氣、神，那就是成功的；反之，過於華美的衣著若壓得穿著者黯然失色，那麼，這件衣服就是失敗的。嗬嗬，倩兒胡亂說的，還望二爺爺批評。”
    滿堂賓客看著這個不過十歲的小姑娘，就一件衣服竟能說出如此與眾不同的見解，都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哈、哈、哈，這個外孫女還真得我心，來來來，就坐到二爺爺身邊一同用餐。”李蔡拉過倩倩坐在自己的幾案旁。
    酒宴正酣，李媚又抱著琴走了上來：“爺爺，媚兒新近習得一首曲子，想撫於爺爺祝壽。”
    李廣捋了捋胡須：“哦，既如此，媚兒且撫來與大家助興。”
    那李媚自小學琴，自認為琴藝出眾，眉宇間露出自得之色。她坐在李廣身旁，輕挑琴弦，一曲《漢宮秋月》悠然而出。
    曲子固然很好，李媚的琴技也確實不錯，卻是與壽宴喜慶的氣氛不太吻合，李蔡在一旁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一曲撫罷，李廣點頭道：“唔，不錯，媚兒大有長進哦。”
    “媚兒謝爺爺誇讚。爺爺，不如讓倩兒妹妹也撫一曲助興，媚兒好想聽聽妹妹的琴聲呢。”李媚想，從未見過倩倩撫琴，今天定要讓她出一出醜。
    “胡鬧，你妹妹從未學過琴，如何會彈曲子。切莫胡來，乖乖下去吧，回頭爺爺會獎賞你的。”李廣輕叱著。
    “爺爺，妹妹聰穎過人，自是會彈許多曲子，隻是她不願彈與我們聽罷了。”李媚繼續不依不饒。
    “倩兒確實不會撫琴。”倩倩小聲說道。
    一位賓客不知就裏，也跟著嚷嚷：“哎，倩兒小姐不必過謙，看在眾人的麵兒上，就撫一曲吧。”
    李媚不由分說，硬是把倩倩拉到了琴架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