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水 韜光 第十九章 君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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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搖曳,搖不散滿室的藥香,亦搖不散楚清曉愈加頻繁的咳嗽。
頭七喝完最後一碗粥,感覺身體終於恢複了點力氣,他麵無表情地看向仍在低咳的楚清曉,這才發現她臉色蒼白得嚇人,微微蹙緊的修眉下是掩不住的倦色。
“你,”他的心不知為何一扯,有種莫名的感覺牽引著,“你的咳嗽是昨晚的暗器所傷的?”
“嗯?”楚清曉似有困惑,隨即反應過來,轉過頭對頭七揶揄一笑:“是啊,我的解藥給你了,所以我現在要替你遭這份罪。”
“……其實你並不需要浪費一顆藥,你救了我,我也活不長。”頭七看著楚清曉,有片刻的怔忪。
“那我不救也救了,你說怎麼辦?”楚清曉仍是笑著對他說。
頭七略一沉默,再次抬起頭來時,臉上有一絲凝重又有絲不確定,“你……找到辦法救我?”
“不瞞你說,我現已有解蠱毒的藥方,接下來隻要確定用藥份量就能開始著手全麵治療你。”楚清曉看著頭七漆黑的雙瞳,收了嬉笑,認真說道。
“你有藥方?”頭七冰山似的表情有些微裂痕,他驚詫道:“你竟然有藥方?”
“是的。”楚清曉察覺到頭七的神情變化,問道:“聽你的語氣,似乎我擁有藥方令你很驚奇?”
“你的藥方究竟從何而來?”頭七再次慎重地打量眼前的年輕女子,他確實是對她擁有藥方而感到難以置信,要想取得藥方解掉順王下的蠱毒,簡直是比登天還要難。他曾借執行任務之際在外麵多方打聽醫治蠱毒的方法,可是每次都是失望而回,民間大夫對蠱毒的了解根本是少之又少。
這個看上去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女竟然知曉蠱毒的解法?
他禁不住懷疑楚清曉所說的能救治他的真實性。
“你不信我?”楚清曉看他麵色陰晴不定,繼而說道:“你是擔心我假意借能醫治你來放鬆你的戒心,再而後換取你的情報,得取之後就殺了你來滅口?”
頭七沒有作聲,已然默認楚清曉所說的話。
“頭七兄,你未免把我和驀王看得太過低鄙了吧?要想得取你身上有用的信息,我們大可直接嚴刑逼供,何須像現在這樣子大費周章地來醫治你?”楚清曉眼神堅定,毫不忌諱地望入他漆黑的眼底。
頭七似被她那一灣清澈攝住,他順著她的話想下去,覺得自己確實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經過昨晚一役,他確信,以驀王的能力,根本無須這樣做。
他再次看向楚清曉,輕輕點了點頭:“抱歉。我信你。”
楚清曉對著頭七清淺一笑,不再多言。
過了片許,頭七突地抬頭對楚清曉說道:“其實我也有藥方。”
“你有藥方?”楚清曉似沒聽清楚,她重複了一遍他的話,還沒等她回過味來,又聽見頭七道:“但還不完整。”
“那你先說說給我聽聽。”她想起淩驀然告訴她的情報,說頭七曾千方百計地想要逃脫順王的掌控,如此想來,那麼他有藥方也不出奇。
頭七看著她閃如辰星的眸光,不由自主地報出已然熟悉到爛在心中的四味藥材,“蜈蚣、獺犴、附子,還有石首。”
楚清曉聽完,再低聲默默念了幾遍,不自覺地斂眉說道:“這幾種藥除了石首,其他或多或少都含有毒素,若然混在一起不加中和就服食的話,不用蠱毒發作就會一命嗚呼。”她看著他,神情有些許鄭重肅穆:“你這幾種藥是從哪裏得知的?”
“是我每次從解藥中留下一點,然後再拿去找大夫鑒別。”頭七雖說得輕描淡寫,但楚清曉隱約猜到以順王殘酷不仁的性格,每次解藥的份量都必然精準無比,不會有多餘的留下來給頭七去尋找解藥。
他究竟受了多少次噬蠱之痛才知道這幾種藥?
楚清曉看著頭七冷硬的側麵,心中有一絲敬佩。能在那個弱肉強食的地方生存下來,且仍能保持一顆赤子之心,實屬難得。
“你得回來的這幾味藥材也不是不能用,細細想想,似和我藥方中那幾味重要的藥材有異曲同工之妙。”楚清曉對著頭七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頭七,“隻要我再確定一下用藥的份量便能研製出解藥。”
說著便站起身來收拾好桌上的餐具,頭也不回地對頭七說道:“你先好好休息……”還沒等她說完,門外又傳來一陣敲門聲。
“這麼快就來了?”楚清曉低聲呢喃一句,然後轉過頭對頭七一笑:“恐怕你今晚不能有個好覺了。好了,我先回去,明天再來看你。”
說罷,便轉身出門,剩下床上頭七閃爍難懂的目光。
“楚姑娘。”
楚清曉出了門,不出所料看見青繹和淩驀然站在外麵。她向青繹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淩驀然借著青繹手上燈籠的燭光,依稀看見楚清曉白衣單薄,容顏略顯憔悴,在蕭瑟夜風的吹拂下有種恍惚的飄渺,唯一雙靈動眼眸閃著熠熠的光才增添一絲真實。
他一晃神,便問道:“他醒了?情況如何?”
“他昨晚中的毒已無大礙,被你傷了的經脈隻要稍加調節也會很快痊愈,至於蠱毒,”楚清曉揚眉一笑,“有紫竹的唾液壓製住,這幾天應該不會再次嚴重發作。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頭七竟也有藥方。”
“嗯?”淩驀然劍眉微挑,有詢問之意。
楚清曉笑意不減,將剛才與頭七的對話說給淩驀然聽。
“……事情就是這樣,想不到他如此強烈地想要擺脫順王,”楚清曉看了淩驀然一眼,語氣中有些許不屑:“看來你的二皇兄當真冷酷無情,不得人心。”
淩驀然聽罷沒有立即作聲,他略微低頭似在理清一下思路,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狀似無意地問她:“你現在要去哪兒?”
“夜已三更,當然是回去就寢。”她的目光沒有絲毫躲閃,直視著淩驀然。
……如此坦然,更顯古怪。
“恐怕你並不是立即回客房吧?從昨天到今天你隻睡了兩個時辰,中了的毒又未清除,就算你真的是關心病人也應該要有個限度,”淩驀然狹長眼眸微眯,似有不滿,“清曉,你該清楚你是一個大夫的同時,也是本王的謀士。”
楚清曉知道淩驀然是怕她自己病倒了就無法助他回京奪取證據,於是安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笑說道:“放心吧,驀王殿下,我醒來時已經喝了藥,過兩天,等我再煉製一些銀玉丹出來就萬事俱備了。”
淩驀然聽她說自己已經喝了藥,臉色稍有緩和,他再次問她:“那你現在要去哪裏?”
“藥房。”楚清曉沒料他會再問一遍,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
淩驀然低哼一聲,似早有所料,他挑起唇角逸出一絲冷笑,“青繹,你護送楚姑娘回房好好休息。”
“是。”青繹應答一聲,然後轉向楚清曉:“楚姑娘,請。”
楚清曉還想開口說話,但看見淩驀然似笑非笑的表情,很識趣地跟著青繹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淩驀然看見他們走遠了,緩緩地抬起頭來仰望星空,忽而無聲一歎。他轉過身,打開頭七房間的房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