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婆子敬畏的望了一眼沐府門前的兩座白玉獅子，撣了撣衣服，又扶了一下鬢邊斜插的一朵月季花，轉身衝那一大群丫頭吼道：“你們都給老娘放機靈點，能進沐府做丫鬟，可是你們修了三輩子的業才換來的福氣，不要懵懵撞撞的砸了老娘的招牌，曉得嗎？”
    一眾丫頭紛紛點頭，眼裏全是對能成為沐府丫鬟的渴盼。
    側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年約四十的婦人出來，掃了一眼台階下站著的女孩兒們，衝牙婆子道：“可是牙人徐婆子？”
    “是是，”徐婆子忙不迭的迎上去，“大姐，聽說沐府要買丫鬟，我這兒可都是清白人家的小姑娘”
    婦人客氣的笑著打斷她的話，“徐婆子跟我進來吧，太太隻這會兒有空，晚了可就不好說。”
    “是是，勞煩大姐，有勞大姐帶路。”徐婆子回頭一呲牙，丫頭們全都不敢做聲，戰戰兢兢的跟在兩人身後，埋著頭悄無聲息的往前走。
    正在院子裏練武的沐家二少爺沐子峻無意中看到了，隨口問道：“府裏又要買人？”
    站在簷下替他抱著外袍的書童阿峰說：“聽說是要給五小姐換丫鬟。”
    沐子峻“哦”了一聲，沒有放在心上，又練了一會兒長拳之後，接過阿峰遞來的汗巾子，邊擦汗邊說：“不是才給三妹換過丫鬟？”
    又說：“大哥可回府了？”
    阿峰道：“大少爺昨兒晚上回來的。”
    “嗯，”沐子峻將汗巾扔給阿峰，皺著眉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院子，阿峰見狀，狐疑的跟了上去，發現二少爺要去的竟是二太太的庭院。
    二太太麵無表情的端坐著，五小姐沐子琪立在一旁，垂著頭，似在沉思。
    紫鵑不知道自己的下唇已咬破了在出血，她的腦海裏正在上演一個無辜的小丫鬟被灌下寒毒的情景，驀地那丫鬟變成了自己！——她打了個冷戰，不禁向後退了一步，抬起頭正正與沐子琪的眼神撞到了一處……琪小姐朝紫鵑露出一個笑容。
    “太太，牙人徐婆子到了。”
    “把人帶進來瞧瞧，”二太太說，“琪兒，你自個兒來挑，可否？”
    沐子琪道：“還是母親來挑吧，女兒無甚經驗，怕挑得不好耽誤了事。”
    二太太不笑反沉下臉，道：“你也快要及笄，怎可連挑選丫鬟這點小事都不會？”她嚴厲的說，“平日裏學的管家之道難道都不曾記在心上！”
    沐子琪才知道母親今天是真的要看看自己的能力了，解釋道：“母親不要生氣，平日所學女兒都牢牢記下了，隻是這次事關重大，女兒不敢擅自做主，還往母親諒解。”
    “唔。”二太太舒展眉頭，昨兒老爺的意思是讓琪兒入宮，最好能為北周帝生下一子半女，重振沐家官聲，現在看來，自個兒的擔心倒是多餘了，琪兒這般心思深沉，料想不會吃那暗虧，隻是，北周帝真如老爺所說的那樣能夠容忍封地大家族的女子為皇族誕下子女嗎？
    不容二太太多想，徐婆婆已經帶了一幹丫頭進了廳，齊齊跪在地上，道：“請太太安！”
    “起來吧，無須多禮。”二太太說，“你們都上前一步，讓我好好看一看。”
    丫頭們小心翼翼的在鋪了白玉石的地上向前踏出一步，抬起頭讓這位雍容華貴的夫人挑選。
    沐子琪一眼就看中了站在最右邊的丫頭，她的個子隻比自己矮半個頭，身形有八分相似，而最讓她震驚的是那雙眼睛，簡直就與自己的一模一樣！
    二太太當然也注意到了，不過她更關心的是這個丫頭的來曆。
    徐婆子見沐府的當家太太瞧中的是無瑕，道：“太太，這個丫頭叫做無瑕，是個孤女，知禮懂節，還識字！”
    二太太失望的說：“哦？還認得字？莫非是大戶人家出身？”那可用不得了。
    “奴婢並非北周人。”那個叫無瑕的丫頭主動說道，“奴婢來自大燕，字是小時跟隨家父所學，家母是北周人，去年家母仙逝，家父帶奴婢回北周尋外祖，不料上月家父身染沉屙去世，隻餘下奴婢孤身一人，多虧徐媽媽相救，奴婢才得以活到今日。”
    “你為何不回大燕去？”沐子琪問道。
    “回小姐的話，家父乃是孤兒，當初離開大燕時，已將房屋賣與他人，存的就是留在北周不回大燕的意思，而奴婢現在孤身一人，回大燕，毫無意義。”無瑕不卑不亢，口齒伶俐，思路清晰，沐子琪越看越滿意，差一點就按捺不住要開口將她留下了。
    “你父親在大燕是做什麼的？”一個男聲突然插進來，讓站著的丫頭們驚慌不已，有躲到徐婆子身後的，有紅著臉偷偷看是誰的——唯無瑕一人鎮定自若，側身微微低頭回道：“家父是一名賬房先生。”
    “峻兒，你如何這時候來了？”二太太見是自己的寶貝兒子，沒有責怪他的貿然出現，拉了他的手，“可曾用了早飯？”
    “用過，母親呢？”沐子峻又問沐子琪，“妹妹，你身體可好了？”
    “多謝哥哥關心。”沐子琪高興的說道，同時也有些擔心，不知道自家哥哥能不能理解她要找人代替自己服寒毒和入宮這件事。
    沐子峻與沐子琪是親兄妹，自然要比與其他少爺小姐的關係更親近些。
    “母親，讓我問這丫頭幾句話。”
    二太太略有驚訝，卻寵溺道：“你第一次見買丫頭吧，想問便問，且讓我與你妹妹也看看你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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