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朝陽升起  第一章 先生為了我們的成長耗盡了心血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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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家鄉流傳一首民謠:“三代不讀書,不如養窩豬”。可見讀書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和重要性。母親為了我能認字,八歲那年,把我送到龍溪對麵誌安家私塾讀書。
    蒙館的課堂就設在誌安家土牆屋的正廳上。坐館的先生叫程大成,是裏塢的大妳家叔父。大妳母家在跳嶺,所以我的先生老家就在跳嶺,他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先生,長年穿著一件破長衫,腳上拖著一雙破布鞋。正廳的中堂正上方用紅紙寫著:大成至聖先師孔子之位。先生就坐在上橫頭左方的靠背椅上。桌上放著銀珠紅筆、研紅銀珠的小硯台,還一把約一尺長、二寸寬一寸厚的戒尺,還有一把竹批。
    程先生去年已在誌安家坐了一年館,專門教其養子顯銘。今年一下增加了好幾個學生:除我之外,還增加了有紅、敦亮、敦榜、成圓、有棟等。稍後又添了敦厚、大江、灶泉、時娣、大道、雲仙等學生。我家沒有桌椅帶到學堂,先生讓我和敦榜坐一桌的橫頭,椅子是東家的。我的書本和筆墨紙張是小舅父原先準備好的,一年給先生六鬥苞蘆作為酬金。先生首先給我取學堂名。我姓吳,官背有字,先生於是加了珍字,叫吳有珍。程老先生原來給我取珍字是金字傍再加人字下的三撇。後來讀新書時,教新書的先生說,這個字人家不容易認,改一改吧,意思還是一樣,一直用到現在。如果原來的金字傍的金字沒有改的話,的確帶來許多麻煩,現在的電腦常用的六千多多個中文單字中就沒有這個字。誌安東家對待先生是很尊敬的,一日三餐熱菜熱飯,茶水不斷。先生教書也很認真。我們對先生也是十分尊敬,早上到學堂,先向先生恭恭敬敬拜三個揖才上位,盡管先生還睡在床上,我就朝床上拜一拜,才上位念早書。中午同學們都不回家了,各自吃著用飯包帶來的苞蘆果。冬天,那時所有學生都沒有棉褲穿,更甭說有毛線褲穿,每人都提著一隻火通,放在身下烘著,有時烘烘腳。中午就用火通焙苞蘆果吃。放夜學了,再向先生拜三拜,才回家。
    先生首先教我念三字經,四句一進,念熟了,背給先生聽,再給我上第二進。先生教我寫大字,先是給我把筆描圖紅:上大人,孔乙已,佳作仁,可知禮,爾學生,吳有珍,習字一幅呈正。先生一麵把筆,一麵口中念道:一豎,一橫,再一橫,這是上字;一橫,一撇,一捺,這是大字;一撇,再一捺,這是人字。上大人三個字寫完,接著又寫下麵的字。先生這樣給我把筆描紅寫大字,大概有個把月,以後就讓我自已描紅了。描紅之後就開始寫本:先生用黑墨筆正楷書寫:“王冕去求仙,丹成入九天,白石封中井,村之布玉田”作為本本,我每天就印著寫。
    放學了,路上遇上誌安,我們向他拜一拜,算是對蒙館主持東家的敬重。在一年多的時間裏,我讀完了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應急、五言、七言、千家詩、甲子、孝經、細詩賢文、天文類、幼學瓊林等。我上學那年,家裏殺豬請先生來散夥。程先生很高興,將我在學堂念書的情況告訴我母親。先生走後,母親告訴我,先生講你念書很認真,記性又好。我聽了之後,非常高興,以後念書格外用功。不管春夏秋冬,我都很早起床念早書,夜裏點鬆萌火看書。
    上麵這些書,生字大概有五六千。開始念書時,學生都是搖頭晃腦高聲朗誦,但沒有記字,往往拆開來就認不得了。先生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先規定初一十五默寫百家姓,錯一字用戒尺打手心一板。第一次挨打,手都給打腫了。晚上自已補課,睡在床上用手指在自已身上默寫,有時在母親的腳上默寫。經過半個月的用功,取得了很大的進步。第二次默寫百家姓,錯了二個字,隻被先生打了二板手心。
    不幸,程先生勞累過度,又無錢治病,不久便離開人世了。至今,我還深深懷念這位啟蒙先生,是他教會了我讀書寫字,可以這樣說,沒有他的啟蒙,我很可能就沒有今天,不知落到一個什麼處境。因為在山莊上,錯過了念書的年齡,就沒有機會讀書,何況我家又很窮。
    過了幾個月,東家又從石門請來了一位年青力壯的先生,叫江和樹,他是裏塢德順公的女婿。天那,幾個月沒有溫習,原來讀的書都還給先生了,當時真急呀!先生又幫我們溫習了一段時間,才把原來的書背上來。先生給我上大學和中庸等。江先生的楷書寫得好,他為東家寫了一篇朱子家訓做中堂,至今我還記得題有石河江和樹書的落款。山裏人請先生很不容易呀,但不到一年時間,這位才四十歲左右年青力壯的先生又突患急病,我們學生還不知道的情況下,先生就又拋下我們永遠地走了。
    江和樹先生的不幸去世,山莊上的老人和家長無不惋惜地說,你們這班學生太讓先生太傷神了,耗盡了心血。我深深懷念這位先生。先生對我們是很嚴格的。在江先生手上,我自已脫褲睡在板凳上給先生打了一頓庇股。到現在我還沒搞明白被打庇股的原因。記得一位比我稍小一點的敦正同學,他趕來打我,我逃避他,不與他計較,但他一再來和我打,我火來了,我把他摔倒在地上。他哭著向先生告狀。我申辯,先生說,你們倆個沒有一個好的,各人把板凳端來,褲子脫掉打一頓庇股。我們一麵哭著,一麵端板凳,一麵脫褲子,睡到板凳上等先生打庇股。幾十年過去了,有一次我問那位同學,當時是為了什麼要和我打架。他笑笑,那裏還記得。
    還有一次,我們幾個大學生,認為在孔聖人的麵前下跪挨打受罰,氣不過,就聯合起來造孔聖人的反,也就用竹竿戳中堂上方用紅紙寫的“大成至聖先師孔子之位”幾個大字。先生回來了,不知是那位告了狀,結果大家排隊輪流打手心,集體受罰。
    這時已經解放了,在誌安家中的嶺後私塾因江和樹先生的去世而停辦了。不久,上級主管部門分派來吳九安先生繼續教我們,開始學習新學。我們幾個大學生,一開始就讀初小三年級。念私塾時,隻管認字和寫字,沒有算術課、音樂課、體育課、美術課。現在一下子上三年級的算術加減乘除,特別是乘除我就幹瞪眼,交上去的作業,發回來許許多多被先生打了紅叉叉。我問先生,究竟應該怎樣做才對?先生說,要背熟乘法口訣,比如九乘九等於八十一,反過來八十一除以九,得到的商為九。這樣一點破,我連夜將乘法背熟了。第二天做起算術來,就這樣容易!從此,算術不再是我的欄路虎了。有時九安先生要到葉岔中心小學去開會,就請他的老父親子雲先生來代課。子雲先生承傳了祖上舉人的文化底蘊,文學功底過硬,是黃村的大學問家。他來代課自然不同凡響。子雲先生每天下午教我們寫作文,在批改作文時,看到我寫出的好句子,好段子,總要在傍邊打上紅圈圈,有時寫上評語。我看到先生給打了許多紅圈圈,心裏特別高興,於是寫作文越有興趣,不知不覺,寫作文感到是一種愉快的作業。就這樣,讀完初小四年級,於一九五一年六月份到黃村完小會考。會考語文和算術兩門。在幾十人的會考中,我考了第一名。當時戴眼鏡的宋校長對我的作文大大稱讚了一番。村裏人對嶺後山莊上出來的學生也另眼相看了。我的祖母,母親和兄嫂為此也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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