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羽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驚呆了，瑄琪翯在滑倒時，狡黠地笑了。
    瑄琪翯跌倒在冰麵上，周身迅速被寒冰包圍，成了一座冰雕。
    雙方大軍一時鴉雀無聲。
    子冰以為瑄琪翯的軍隊會亂，沒想到蕭羽颸勉強笑笑：“冰司主不必驚訝，現在，兩軍都歸我一人指揮。”
    子冰心裏一空，佯裝鎮靜：“瑄琪翯在我手上，諒你也不敢發難。”
    蕭羽颸想起瑄琪翯這次出戰前的囑咐：“九日和溢靈欣來之前，暫且按兵不動，守住離願海渡口便好。還有，蕭羽颸，請你相信我。”
    蕭羽颸不說什麼，雙方都退了兵。
    瑄琪翯連夜被送往禁都。
    天鄉禁都，這個沒有天光照下來的地方。
    明子帝得知瑄琪翯被俘，正打算去迎接他，卻被暮紫夕攔住：“你沒必要去見那個逆賊，不如……”
    “不如，讓我去？”冠鶻請命。
    暮紫夕稍稍遲疑了一下：“我讚同占卜司主去，弟弟怎麼看？”
    明子帝沒說話。
    待冠鶻走後，明子帝問暮紫夕：“姐姐為什麼同意冠鶻去見瑄琪翯？”
    暮紫夕遞給明子帝一杯茶：“我懷疑冠鶻和瑄琪翯有勾結。別忘了，瑄琪翯假扮成客棧夥計想要混進天鄉禁都的時候，是誰給他解的圍。”
    明子帝默默喝了一口茶：“姐姐心思縝密。”
    宮外。
    瑄琪翯見到冠鶻，先聲質問：“你把婧璃燕拐到哪裏去了？”
    冠鶻無所謂地指指遠處的象牙塔：“在裏麵。”
    ——
    原來，當日婧璃燕發現瑄萌濛的靈魂被偷走，循著痕跡追蹤盜竊者。
    婧璃燕一路追到一片雛菊前，一個沒有窗的瑰麗建築，在她麵前散發著怨念。
    婧璃燕在美麗的納音島長大，無用閣終年沐浴陽光，就算是在陰雨黑夜中，也不會散發出這樣的氣息。她難以置信地念道：“難道這是冠角壇？”
    冠鶻閃現在婧璃燕身後，因為長時間不見光，她是蒼白的：“對，這就是我每天待的地方。”
    婧璃燕警惕地回首，冠鶻，微笑著站在她麵前。
    精神與占卜，曆史與文化，觀念與思想，有了見麵的機會。
    婧璃燕指責：“你就是占卜司主冠鶻？一直以來，你都在做不該做的事情！把雪迎的記憶和瑄萌濛的靈魂還給我！”
    冠鶻笑著，揮了揮手。
    婧璃燕清楚看見，冠鶻手裏一個精致的瓶子中，裝著瑄萌濛的靈魂。
    冠鶻飛身到了冠角壇門口，打開瓶蓋，靈魂隨風進了冠角壇的象牙塔：“這象牙塔沒有窗，你想要瑄萌濛的靈魂，自己進來找即可。”
    說罷，微微欠了欠身，徑自走進冠角壇。
    婧璃燕不服氣：“進就進！”
    婧璃燕一步踏進了永夜的深淵。
    皮皮也跟著，卻被彈出塔外，“烏拉”地拍著翅膀圍繞著沒有窗子的象牙塔轉圈圈。
    沒有光透進來，隻有快燃盡的蠟燭，滴著淚，不停搖曳著。
    聞到的隻有書本迂腐的氣息。
    耳邊沒有聲音，恰巧就是因為沒有聲音，才能聽見幽怨的哀歎：腐朽的呼吸終於坦露跡象，爛泥中，無數失去鮮豔血色、枯瘦的手遲緩地伸出來，抓住空氣，用盡全力，抓住了虛無的空氣……
    婧璃燕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搜索著瑄萌濛的靈魂，卻正好中了冠鶻的下懷，一個個猛鬼亡靈，受到吸引，衝進她的大腦，吞噬著她的純淨。
    婧璃燕一驚，睜開眼，眼前恍惚著罪惡的亂影。談笑的孤影，一切灰飛煙滅，罌粟的迷香勾引著噩夢，繚繞著升空。
    婧璃燕倒下去，一睡不醒。
    ——
    冠鶻回味夠了婧璃燕，對瑄琪翯說：“有人說，戰爭中，誰得到了精神族的幫助，誰就可以控製戰爭的局勢。瑄琪翯，今天我要證明，這是無稽之談！隻要我高興，誰都可以贏，誰也都可以輸！”說著，一掌擊在瑄琪翯麵門。
    瑄琪翯，就這樣被魘在了噩夢裏。血海，妹妹和她，模糊重疊。恍惚的酒窩，幽靈一樣纏繞著他的脖子，隻要手一緊就能要了他的命。瑄琪翯眼睜睜看著自己慢慢被血海活埋。
    血海裏，忽現一個雪白雪白的影子，影子慈愛地對瑄琪翯說：“孩子，不要放棄！”
    ——
    雪迎從冰輪大殿走出來，剛剛她向明子帝交待了此行的一切，這時候，有點累。其實，也不能說是累，就是精神上很疲憊。她開始懷疑，當初明子帝為什麼拜托她去做使者。而且，明子帝眼角的那道疤，是那麼紮眼，令她不斷想起瑄琪翯。
    “雪迎？”
    雪迎一看，原來是梵無林，她有些心虛，這人身上到底有什麼？為什麼這氣息如此令人窒息？為什麼每次見到梵無林都會覺得心裏空空的那麼難受？
    梵無林關切問道：“這次去做使者是不是太辛苦了？看你臉色不好，消瘦了很多呢？”
    “沒有吧，大概是您看錯了。”雪迎拘謹地笑笑，說著就要走。
    梵無林追上去，還想搭訕：“能不能請姑娘去我宅中喝杯茶，小敘一下？”
    雪迎賠笑：“不了。”
    “那，我能不能跟姑娘討口水喝？”梵無林還是死纏爛打。
    這句話，讓雪迎想起了曾經在山間扮成旅人的瑄琪翯，她覺得梵無林很可笑：“霧司主也不至於渴到這個地步。禁都宮裏的格局您比我清楚。您隻須轉身，走不了幾丈遠，右轉就有水榭了，那裏的侍女們該是時時刻刻備著暖茶、涼茶、名茶給眾位司主司使的吧？我先走了。”
    梵無林審查著雪迎的身影：“……這女人。”
    明子帝和冠鶻在冰輪大殿門口觀賞著梵無林和雪迎對話。
    冠鶻嬉笑著：“看，你要管不住她了，即便是她根本對瑄琪翯有恨得記憶。暮紫夕以為雲霧屬性相似，就能讓雪迎依戀梵無林，不過，她錯了，雪迎喜歡的是瑄琪翯這個人，而不是那種感覺。還……”
    “你說夠了沒？在給我講少女動情的故事嗎？”明子帝不耐煩地問道，他的嘴邊彌散開乖戾的笑容。
    ——
    “是你？不要在這裏睡覺！”瑄琪翯聽得一聲嗬斥，感到一陣強烈的疼痛，費力地睜開眼。
    ——
    冠鶻執著封禪長杖的手一哆嗦：“他怎麼能從噩夢中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