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含苞.破繭  第六十章 大地族故事 之二 .麥王戒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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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麥王戒
    墓颭摩挲著手上帶著斑駁暗紅色的麥王戒,想起來一個人,那個人叫做墓颭佳。
    墓偉,大地司主,一個毫無牽掛、浪跡天涯的公子。
    某日,一個青花瓷瓶不知道從哪裏來到他和族人的腳下。墓偉遇見了青瓷,花家的小女兒。
    每個大地司主都有一枚屬於自己的麥王戒。
    大地司主找到心儀的另一半,定親之日,奉上聘禮。聘禮是一顆特別的種子。這種子偏要淚水澆灌才能生根發芽,這淚水便是未來另一半的淚水。
    喜悅之淚,感動之淚,悲傷之淚,都要灌注於種子之上,最後,種子結出一顆果子,果子形如戒指。大婚之日,由配偶給大地司主戴上戒指,大地方能孕育五穀。大地祭司才可從司主那裏得到掌握五穀的權利,福澤天下。
    據說,真心淚越多,結出來的戒指就越好。若悲傷之淚太多,最後會結不出任何果實,那麼庾咒大地就會荒煙蔓草。
    投入感情才能讓大地捧出饋贈,將心比心。
    青瓷給墓偉戴上的戒指,潤澤飽滿,那些年,天下滿倉。
    墓偉和青瓷先是有了一個女兒,喚名墓半月;幾年後,又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墓颭佳。
    墓偉覺得,伴著妻子,守著兒女,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男人,每日盡享天倫。日積月累,有了個享福享出來的大肚子,肥墩墩的父親成了眾司主中最不修邊幅的一個。
    年幼的墓颭佳在爹爹柔軟的大肚子上,在娘親溫暖的懷裏,在姐姐關愛的背上,看著大地。
    有一次,墓偉騎著駿馬把兒子擁在懷中,幼小的墓颭佳感覺著爹爹肚子隨著馬蹄“咯噔兒,咯噔兒”的節奏,一下子,一下子顛顛的,不禁笑起來。父子看著孩子笑了,自己也不禁露出笑容。
    不知怎的,一隻被驚擾的黃蜂蟄了馬的鼻子,馬失前蹄,瘋狂起來!一下子把墓偉和墓颭佳狂甩下去。
    飛揚的黃塵慢慢落下,隻見,墓偉雙膝跪地,膝下慢慢滲出鮮紅,而墓颭佳就被父親寬厚的大手,穩穩地舉過頭頂,托在了半空中。
    路人忘了上前扶起墓偉,隻是讚歎著,這樣一個臃腫肥胖的身子,是怎樣在那樣的慌亂中,第一時間護著孩子,那麼穩當地將孩子保護得不傷絲毫的。
    被父親舉過頭頂的墓颭佳“咯咯”笑起來。
    墓偉起身,把兒子抱在懷裏,膝蓋卻微微彎曲著,怎麼也站不直,尚未懂事的墓颭佳隻是趴在父親寬大的肩膀上,沉沉地,睡著了。
    墓半月和墓颭佳都喜歡拍著爹爹的肩膀,稱父親為“墓偉兄”。
    青瓷斥責孩子不懂規矩,墓偉爽朗大笑:“好啊,做兄弟就做兄弟嘛!”
    入夜,他總是輕輕地走到兒女床前,輕輕地,給他們蓋好被子。
    墓半月十六歲時,臨街開了一家手藝了得的繡房,她常常去那裏學習刺繡,很晚才會回來。
    墓偉總是在門口,一會就會念叨一遍:“我們半月老弟怎麼還不回來呢?”
    青瓷總是嗔怪著:“都多大的女兒了!隔著不過一條街,難道她還能被人拐了去?”
    不說不要緊,這麼一說,墓偉就真的衝出門去,留下一句話:“我去接女兒!”
    青瓷被墓偉的這一舉動弄得哭笑不得,自言自語著:“哎喲!還怕自己的女兒被人拐去,別人怕了你那驕橫的女兒才是!”
    之後,卻靠在門上,看著墓偉肥肥的大身子,隱隱約約的進了臨街繡房。
    墓半月十八歲的時候,初源力了得,墓偉想著兒女的未來:
    若是女兒以後會嫁給哪個司主,就把司主之位傳給兒子。若是女兒愛上別的什麼人,也無妨,把司主之位傳給女兒,兒子也落得一個逍遙自在。
    墓偉很了解墓颭佳,作為一個男人,她的個性裏麵包含著一些不該有的優柔寡斷。
    但令墓偉大為不悅的是,上門提親的偏偏是風族祭司,墓偉堅決反對這門親事!
    祭司,無論男女,一旦有了孩子,就要在孩子滿月的時候離開伴侶!瑄琪翯的娘就是雲族祭司,難道自己的寶貝女兒要守活寡?!
    那一晚,墓颭佳第一次看見爹爹憤怒的樣子!大地的咆哮,似洶湧的沙塵暴,不可抗拒的遮天蔽日。
    墓半月隻是低低地說:“老爹,墓偉兄,我愛他。”
    墓偉全身顫抖,奪門而出。
    墓颭佳清晰地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皺紋已經爬上了墓偉的臉龐,亮晶晶的水,從眼角流出來,藏在皺紋之間。晶亮的水,第一次把麥王戒映得晶亮如秋收時在陽光下,金澄澄的麥子。
    隨後,墓偉丟給寶貝女兒一顆種子:“那小子能種出麥王戒再說!種不出能與我這個匹敵的麥王戒,就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墓半月十九歲的時候,一個意氣風發的小子帶著一枚驚天動地的麥王戒,上門提親。
    然而,墓半月沒能穿上大紅嫁衣,麥王戒沒來得及戴在墓半月的手上。
    大戰,染紅了庾咒的天地,無數無數的死屍,被埋在土地裏麵,初源力精純的墓颭佳常常會因為難以忍受的腐屍味道嘔吐。
    墓颭佳看見,姐姐素淨的衣服被血染得鮮紅,紅得好像姐姐為了嫁給未來姐夫,準備的那身美麗嫁衣一樣。
    不知道是誰,墓颭佳已經忘記了是誰!本應該是紅火喜慶的堂堂大地司主的宅邸,那麼殘忍的鮮紅著,不過,那種紅是從血管裏流出來的紅。
    雨水肆虐進攻,泥石流衝走了姐姐和娘。姐姐和娘與爛泥碎石混為一體,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隻剩下墓偉和墓颭佳這對父子兵,他們真的不清楚為什麼要打仗,為了誰而打仗。然而,看著族人滿麵血汙,他們又不得不打。
    風,把一切卷起來,大地族人瞬間潰散。
    年老的墓偉,身體臃腫的墓偉,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就像當年,高高地、高高地、高高地,把已經十六歲的墓颭佳舉起來!舉出了龍卷風的範圍。墓颭佳狠狠地扣住爹爹的手,想跟父親同生共死。
    大地,沒有草木保持的大地,無論有多強的初源力,也不能阻止風的肆虐!
    一切平靜下來,隻剩下墓颭佳,手上死死握著一枚麥王戒,那是從父親的手上擼下來的,還帶著父親飽經風霜的皮膚。
    墓颭在族人的跪拜下,站在大地司主的殿堂之上。他的手裏緊緊握著一枚麥王戒。
    有人叫他“墓颭佳”,他卻苦笑一下,把戒指戴在手上:“家?哪裏有家?今後,叫我墓颭,沒有佳。”
    小林通幽,風族祭司把那枚本屬於墓半月的麥王戒戴在手指上。並將一把扇子放在墓半月靈牌下:“娘子,從今日起,我們便是夫妻。這扇子,會一直陪著你。”
    ——又一次,不知道是誰挑起戰爭,也不知道為什麼而戰。隻不過,馬上就能豐收的稻田,被酸雨吞噬。
    如果,不守住這片大地,明年,後年,今後,又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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