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為禽為獸不為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8411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果然是你!”淩老一步上前,氣勢雖內斂,可眾人依舊感到那幾欲噴薄的怒火,目光緊鎖偃師,一字一句,“你可識淩雲否!”清仙子心中卻是一緊,跟上前去,樂清麵上也是一步上前,可眸子卻怎麼也掩不住一絲憂色。
    偃師目光由熊王兵器收回,看著淩老,淡淡聲道:“一代人傑。”
    “他是我生父。”淩老深吸了口氣,眸子神光綻放,如有火焰躍舞,“卻死於你之手!”周身金光如日,爆發出一股磅礴氣浪,竟生生將他旁邊樂清和清仙子兩人震退六尺!
    “淩勳,快停下!”清仙子清澄雙目閃過一分惶急,穩住身子,出聲喝道。
    樂清雖不知淩勳究竟施展何等道法,可感到旁邊傳來炙熱,哪怕是他,也隻覺如置油鍋,而淩勳身上氣勢猶未停止,衝破青雲撼動九霄,這絕非淩勳應有修為!想要上前阻止,可卻又悚然發現無論是自己抑或是清仙子都無法逼近淩勳三尺!
    場內其餘眾人更是不堪,在那無上威壓下,身子不住顫抖,血氣也是好似凍結,便連說話也是不能,可那遙遙傳來灼熱,又令他們如臨火海。熊王眸子卻是閃過一絲憂色,他雖不知淩老究竟是施展何等秘術,但若要達到如此程度,隻怕是類似燃血之法。
    “諸天獻祭。”偃師聲音依舊平平,眸子星雲波光蕩漾,衣袖微震,那包裹淩老身上的金光卻是一顫,消散無形,現出淩老身子。
    淩勳眸中怒火欲噴,可身子卻是一顫,唇角噏動,可一口鮮血噴出,踉蹌後退,被一旁樂清扶住。清仙子看著眼前如置身晨昏的偃師,眸中再也無法掩飾那一抹驚恐,渾身發冷僵直,動彈不得!一旁錦衣男子麵上首次現出惶恐驚懼,他人或許不知何為‘諸天獻祭’,也他卻因家承之故,比別人更知這‘諸天獻祭’的恐怖!鴻蒙初辟,天地分立,皇帝神魔,合謂諸天;蒼生萬靈,以身獻祭,上合九霄,下凝九幽。。。諸天獻祭原本為眾神合力貫通天地的神術,一經施展,有改天換地般的偉力,堪稱逆天,可對施法者損耗也是極大,輕則損耗大半壽元,重則神識俱滅,自古到今便是禁術中的禁術!而諸天獻祭最為恐怖的卻是地方卻是不可逆,一經施展,獻祭自成,便是施法者也無力逆轉停止,沒有人可以!可這神秘的偃師卻是可以,莫非他真是當年以一己之力抗衡天下的妖帝不成?一時間,便是向來無所畏懼的他,也是渾身發冷!
    “淩叔,嗯,您能不能先冷靜一下?”倉頡看著眼中怒火如焚的淩勳,出聲道。可淩老卻是置若罔聞,若非樂清死死按住,此刻怕是早已向偃師拚命!“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拽文!”雲遙翻了個白眼,接著朝淩老大聲道,“淩叔,淩雲師祖根本不是偃師殺地!”
    “什麼!”白衣清仙子身子一震,轉眸盯著兩人,眼中寒芒如電!淩勳也是霍然回首,眼中更是冰寒如刀!
    雲遙在這兩大高手森寒目光之下,也是心底一寒,噌噌後退兩步,弱弱聲道:“我說的隻不過是事實。”“是真的,淩叔。”一旁倉頡急忙插嘴道,“當年偃師尊上雖然身為妖族之主,可卻未曾傷過人族修士。此事乃是我聽江師伯所說。”錦衣男子聞言眉頭卻是一皺,看著兩人,眼中異芒閃過。
    “你說什麼!”淩勳身子一震,眼中怒火卻是微去,一字一句道,可卻仍舊盯著偃師,“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三千年前偃師尊上確實未曾殺過一人。”銀耳紅狸低首立於偃師身旁,漠然聲道。眾人聞言,頓起驚嘩,滿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偃師。若單單隻是雲遙倉頡之言,或是妖族之言,他們必然不信,可兩方言語毫無相差,更兼是倉頡口中之“江師伯”所言,他們又怎能不信!可他們自小得知的卻是妖帝手上鮮血無數,其中老弱婦孺的常人亦不再少數,乃是天下至惡,引得天下征討。可如今卻又聽聞知當年妖帝並無殺傷一人,又怎能令他們相信!
    偃師卻是並不理會眾人,向南邁步走向朝歌山上半山。
    “站住!”淩勳甩開樂清,追趕上前,怒聲喝道,“若是你未曾殺過一人,我爹爹究竟是怎麼死的!”淩老雖然不信雲遙之言,但心底卻也是升起一縷疑惑,令他壓下原本憤怒,不得不問!請仙子樂清兩人怕他有失,也是急忙抄步上前,熊王也是眉頭一皺,看了看場內不知所措的人族眾人,又看了看那慢步而上妖族偃師,皺眉。淩勳三人方進偃師聲旁兩丈,眼前一暗,一股浩瀚巨力充盈宛若屏壁,另三人前進不得。
    偃師慢步,並不回頭,聲音平平淡淡:“自己之事,憑何問人。”衣袖反揮,淩勳三人身子如臨海嘯,眼前一花,騰雲駕霧般朝後飛退十餘丈!逍遙子等一眾人族英傑目瞪口呆,他們現在雖已確定偃師便是當年妖帝,雖然知道妖帝神通蓋世,可仍舊沒有想過代表當世最強的三大化虛高手竟然無法接過他那隨意一擊!那放眼天下又有誰才是其敵手,一時間冷汗淋漓,這才知道為何放蕩如倉頡雲遙,在他麵前也是也顫如寒蟬!方知不問扁將他們破空傳送,是為好意!
    “王上,”黃背紅狸低聲將也是發怔的熊王喚醒,將口中一顆朱紅如火,晶瑩剔透的內丹放在莫問身旁,“您的內丹。”莫問此刻又是一愣,抬手看著手中失而複得的本源內丹,百感交集,雲遙倉頡雖然目光盯著偃師,可此刻卻也上前笑嘻嘻道:“熊王尊上,這內丹失而複得,可謂是一大喜事,您要請客。”黃背狸族立於一旁,不語,可目光卻滿是警惕,滿是敵意。其他人族見莫問內丹失而複得,眼中卻是一抹懊悔,知道妖族又多了一名絕世高手,可偃師既然在場,他們卻也無法動手搶奪。
    偃師腳步不變,反手一指虛刺,“乒!”一聲脆鳴,莫問手中內丹炸裂,一道淡淡青芒破入莫問心髒,莫問隻覺身子一震,一團清輝陡然炸裂!“王上!”“熊王!”黃背紅狸,倉頡雲遙不曾防備,登時為那無匹氣浪掃中,隻如山嶽正麵相撞,一時頭眼暈花,騰雲駕霧飛出。銀耳一驚,急忙奔到黃背紅狸身旁,見他業已暈厥,瞳孔也是一縮,又看著那團刺目青光,又轉頭看向偃師,紅眸中異芒一閃,如針般尖銳。
    逍遙子等一眾人族英傑看著熊王所立方向,雖不知偃師為何出手,可也偃師既然重生,妖族實力定然大增,若是偃師除掉熊王這一化虛高手,對人族而言,並非壞事,一時樂得妖族內裏反,在一旁莫不吱聲。
    淩勳清仙子樂清三人穩住身子,也是大為驚奇,便是一心疑問的淩勳此刻也停下身子,方才偃師幾番出手相助熊王他們看得一清二楚,自然知偃師絕不會擊殺熊王,可也不知他為何竟將熊王凝聚一身妖源的內丹毀去,但盯著那一團刺目如日的青光,雖是他們神通非凡,可一時也無法看清熊王究竟如何,又陡然想起方才偃師不動聲色間滅掉蛇王豹王等一眾妖王,心中又是一寒,偃師既能出手滅掉其他妖族,又為何不能滅掉熊王莫問!想起方才偃師手段,饒是淩勳也不由心底生寒。
    倉頡“呸”地吐出口中鮮血,眼前依舊昏花,耳中也是轟鳴不止,使勁搖了搖頭,模模糊糊看出眼前不遠便是雲遙,大聲喚道:“紅娘,怎麼樣?”雲遙眼前也是天旋地轉,聽到倉頡蒙蒙聲音,頓時罵罵咧咧開來:“他奶奶的,偃師這個老不死的教訓熊王也不挑時間,把老子也算上,這他媽的是什麼事!”“你也別罵了,”倉頡扶了扶頭,惡心欲嘔,沒好氣白了雲遙一眼,“沒有把我們給一塊修理,已是天大幸事,你還抱怨什麼。”兩人之言卻是令眾人一愣,方才兩人麵對偃師,顫顫巍巍,噤若寒蟬,可現在卻是對偃師毫不恭敬,嬉笑怒罵,與方才判然兩樣,這又是何故?
    “熊王老大,沒事吱一聲,難不成成了娘們,閉門坐月子呢?”倉頡朝著熊王方向大叫一聲。錦衣男子聞言,目光卻是一閃,盯著那團已如翡翠般晶瑩剔透的青光。銀耳也是一愣,看了看那慢步石台,似是漫不經心,而又似乎一切莫不經心偃師,眸中又是若有所思。淩勳清仙子樂清三大化虛也是一愣,眉頭微皺看著倉頡,以他們實力尚且看不穿那團青光,可為何以倉頡萬法境界竟能如此肯定熊王無事?
    “有勞小兄弟關心,”一分清雅的聲音由青光中傳出,正是熊王,青光此刻也是一斂,現出莫問文秀身姿。莫問歉意朝銀耳看了一眼,目光掃過場內淩老清仙子,不知為何,略顯陰沉,與方才淡然從容卻是兩樣。淩勳心中卻是一愣,可以他修為有何曾畏懼莫問,冷哼一聲,冷冷回望,卻又發現熊王目光已轉向偃師。
    “敢問偃師尊上,那個人究竟是誰?”莫問深吸一口去,朝偃師朗聲道,口氣比之方才已是大大恭敬,雖是如此,可莫問心中對偃師是否會回答著實不抱希望。不想偃師卻是停住腳步,回首望向熊王,昏暗中星光流轉,傳出偃師平板漠然聲音,“他是他,你是你,不必生疑。他是誰,你日後若能追上他前進的腳步,自然會知。現在卻是不能。”
    淩勳清仙子聞言,俱是一驚,可更是生疑:熊王天資放眼天下舉世罕有,修行不過兩百餘載,也卻已經臻於化虛之境,便是比之薑文天,宮南雪也是略勝一籌,可熊王問偃師的那個人,聽偃師口氣,竟是還在熊王之上,可三千年來天下高手他們無一不識,並未發覺有人能勝過宮南雪,薑文天!突然,兩人陡然想起方才熊王那古怪兵刃,竟與三千年前那“人”兵器氣味相似!身子更是一震,滿眼震撼看著熊王。
    “你要幹什麼?”青蓮如玉,香氣清雅,寧雪突然現身偃師身旁,而那方才將淩勳等人阻擋的無形巨力竟無法阻攔,青光如幻,卻依舊照不亮那一片昏暗。
    偃師看著她清麗麵容,淡淡聲道:“這裏不是你該來之地。”衣袖揮出,青蓮綻放,花瓣層疊,現出其中金色蓮台,寧雪“咦”了一聲,梵音齊唱,漫天金光中蓮台載著她破開虛空,消失不見。偃師繼續前行,所到之處,如有一股無形巨力推湧,霧氣急劇裂開,但偃師行過,又是迅速閉合。清仙子看著宛若閑庭漫步的偃師,眸中閃過一絲冷色。
    半山霧氣突然變成墨色,其內更是傳出淒厲呼嘯之聲,眾人聽聞隻覺如魔音貫耳,渾身汗毛發炸,望著身影依然不見的偃師,雖心中對偃師依舊畏懼,可卻也掩不住驚奇,不知偃師為何對著朝歌山上半山感興趣。銀耳紅狸想起方才青萍澗內偃師之言,紅瞳若有所思盯著朝歌山。霧氣墨色漸濃,呼嘯之聲亦更加淒厲,偃師身子也被那層層黑霧掩住,看之不清。
    “你們帶領他們先行離去。”淩勳突然轉頭朝逍遙子三人道,逍遙子等人一愣,旋即恍然,匆匆對淩勳清仙子三人行了一禮,急忙破空飛離。錦衣男子略略沉吟,朝淩勳清仙子嘻嘻一笑道;“淩叔,清姑,小侄保命要緊,也要先行一步了。”淩勳點了點頭,道:“告訴你父親。”而後,又轉頭看著倉頡雲遙道,“你們也一樣。”卻不想倉頡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道:“淩叔,這麼有趣的事若是不摻和摻和,可對不起人。”雲遙也是點頭道:“回去報信,一人便夠了,那裏要的這麼多人?老大,交給你啦。”淩勳掃了兩人一眼,卻也不再相勸。樂清詫異看了兩人一眼,神色略顯古怪,不知這兩人竟對偃師如此放心,還是兩人年少無畏。
    錦衣男子看著兩人,眸中精光一閃,笑道:“放心,放心,後事老大我,定會給你們安排妥當的,放心去吧。”說罷,又是朝淩勳清仙子揖手,破空而去。
    熊王莫問目光盯著那宛若沸湯,層層翻騰的迷霧,對人族舉動視若不見,一旁銀耳看著離去的人族,也是漠然,隻是撫摸著黃背紅狸的背毛。
    突然,一聲驚雷般咆哮,震得朝歌山顫動不止,鬥獸宮內震動更是劇烈,熊王麵色一變,抄抱起一旁兩隻紅狸,衝天飛起,與此同時淩勳倉頡等人也是衝天飛起。“轟!”的一聲鬥獸宮三麵圍牆坍塌,石台也是“哢哢”聲連連,裂出數十道寬達數丈的裂縫,如蛛網般蔓延開來!
    半山霧氣陡斂,翻滾彙聚,聲如雷霆海嘯。黑霧漸薄,現出一頭數百丈黑龍,盤卷如蛇,紅瞳盛火,猙獰咆哮!看著那作勢欲撲,纖毫可辨的黑龍,饒是淩勳樂清等人也是倒抽了口涼氣,方今天下龍族立於四海,數量不過千頭,行雲布雨為天下雨師,神通非凡,若以人間修士境界劃分,龍族成龍至少當為化虛境界!而龍族一身是寶,遠在上古之時便引的人族垂涎,無數前輩前往東海屠龍,而龍族也是極為護短記恨,曾在上古之時便因屠龍之事數番發動戰事,而如今龍族為天下雨師,可與人族卻也並不友善,往往將人族萬民視為螻蟻,隨意殺戮,可即便如此,當今正道第一人薑文天,邪王宮南雪也是對龍族能躲則躲,鮮有招惹,更毋提屠龍!可任誰也想不到這朝歌山竟然隱藏著一隻黑龍!但不過片刻,他們便覺出這黑龍古怪,但凡龍族,皆為天地精靈,身上靈氣極為純潔,可這頭黑龍卻是不然,雖有龍族外表,可渾身卻滿是凶戾陰冷之氣,絕非龍族當有!一旁熊王也是皺眉,方才偃師雖然一指毀去他辛苦多年修煉的內丹,將他修為打落至融天之境,可偃師卻將內丹重新化為更加純淨的真氣元力,淬煉身體,更是徹底喚醒體內隱藏的傳承。雖一時看似修為大損,但熊王卻知經過方才偃師煉體,非但對自己日後修行無影響,反而使自己脫胎換骨,靈覺更加是倍加靈慧,更為日後修行擴寬道路!至於具體變化他也說不清道不明,但知絕非壞事,隻是他並非貪圖別人恩惠之人,既然得到他人傳承,自然要知對方是誰,是以方才出聲想問。此刻看著眼前栩栩如生的黑龍,覺得這頭龍絕非真龍,但究竟是何物,他隱隱約約有些印象,可也辯之不清。
    偃師看著眼前黑龍,眸子星雲悠悠,卻是不言不語,步伐徐徐,未曾改變。
    “吼!”一聲如雷咆哮,黑龍驟動,攪動滔天黑光,層疊翻湧,朝偃師猛撞而去!淩勳隻覺眼前一花,繼而“轟”的一聲,朝歌山劇顫,塵氣蒙蒙直衝雲霄,亂石穿空,發出淒厲長音,淩勳麵上微變,衣袖鼓蕩,正要將那飛射而來巨石震散,可不想緋青兩色氣芒淩空閃過,聚合化為一道金色紋路,靈蛇舞空,那亂射而來石頭撞擊紋路之上,“乒乒乓乓”,紛紛化為齏粉。樂清清仙子麵上露出讚賞之色,他們早便聽說兩人之名,也知他們性子雖是放蕩不羈,但天資之高絕不遜於孟星辰等人,薑文天宮南雪曾歎道若是兩人一心於修行,到時成就怕是猶在他們之上!
    “豬兒,那頭黑泥鰍挺猛的,”雲遙麵上憋紅,可聲音卻依舊孱弱如處子,“到底是什麼來曆,難不成真實龍族?”“不是,”倉頡也是憋了口氣,麵色赤紅,“那東西我覺得有些恐怖,也不敢擅用‘覺眼’,不過應該不是龍族。”下方黑潮湧動,又是一陣焦雷般轟鳴,飛石如雨,“我頂不住了!”倉頡大叫一聲,金色紋路陡然一縮,“蓬!”的一聲炸裂,兩人借勢高高躍起,淩勳等人微笑搖了搖頭,衣袖接連揮震,勁風席卷,不但震碎飛石,更是將那山巒塵屑吹的一幹二淨。
    黑龍動則如若颶風狂飆,卷動滔天黑光,接連成片,竟分不清何為龍首何為龍尾,勁氣衝霄,眾人不想卷入其中,朝後身退。勁風攪動青雲,聚為滾滾渦旋,一道羊角旋風呼嘯垂下,風聲淒厲,時不時飆出氣浪擊在朝歌山下半山,轟隆作響,頓時掀起漫天石雨;而甩向上半山氣浪,卻被那薄薄黑霧包裹,消散無形。而偃師卻是身立羊角正中,任憑那巨浪滔天,卻如浪中礁石,始終立於旋風正中,黑龍怒咆連連,可卻始終無法觸及偃師一片衣角。
    清仙子麵上漸漸變了顏色,抬眼看了旁邊淩勳樂清,低聲道:“你們也一樣?”言語含糊,可淩勳點了點頭,一旁太史樂清卻是肅然,手上不停掀起氣浪將巨石擊散吹淨,朝淩勳問道:“淩兄,你在這裏守了有兩千年,究竟是為何?”淩勳麵上一沉,卻是不語,冷冷盯著偃師。“淩師叔在朝歌山與妖帝激戰,隕落。”清仙子麵上也是沉肅,簡短道,卻也明白他是何意,繼續道,“至於那上半山究竟有何物,我曾隻身探過,被一道封印阻隔,並已不知其內究竟有何物。”樂清眉頭一皺,自從這隻黑龍現身,一股悲怨撲麵而來,方才有倉頡雲遙兩人以神通阻擋,是以並不明顯,可此刻他卻感到真元流轉瀉滯,比之平時慢了三成,出手之時也是渾身沉重,原本熟悉的真訣,總是覺得並不得心應手,隱隱有些隔閡,威力自是大減。突然聽到上方倉頡懶懶洋洋的聲音,“淩叔,清姑,那黑霧裏有一個人。”眾人心頭一震,熊王卻是率先脫口道:“是誰!”可聲音中卻參雜著一分莫名怒意。“不知道!”倉頡聳了聳肩道,“這黑霧古怪的很,我也隻是隱隱約約看到一個人,至於是誰,你們既然不知道,我這個小輩有怎會知道。”饒是清仙子好涵養,此刻聽到這懶散幾近調侃聲音,不由咬牙,這才知道為何這些年一眾老友談及三人,麵上具是苦笑。突然,風聲頓止,漫天清淨,眾人低頭一看,不由瞠目結舌,那隻長達數百丈原本凶悍無匹的巨龍此刻竟被一隻淡青色的氣團困住,通體圍成球狀,動彈不得!
    偃師懸空三尺,看著眼前鱗片盡乍,猶自掙紮不已的黑龍,單臂提起,一拳擊出,僅此一拳!
    黑龍哀鳴一聲,身子一震顫動,似是痛苦,又似解脫,變為透明,消散空中,漫上黑霧盡數散去,現出赤紅如血的土地和那漫山白骨!
    淩勳清仙子樂清看著這皚皚白骨,或為牛頭,或是虎骸,亦或是鷹屍,不可計數,不由暗暗心驚,看向偃師,更是戒備。熊王看著那遍山屍骸,呼吸一滯,內心深處更是升起一股鑽心劇痛,也不隻是悲還是怒,身子也是落下,愣愣然地一步步走上前去。銀耳紅狸看了看前方立足不前的偃師,又看了看挾著自己一步步走向前去的熊王,朱紅色的眸子閃過一絲明悟,翻身由熊王身上跳下,隨著他一步步走向前去。看著分毫沒有防備的熊王,清仙子眸中精光一閃,正要出手,可淩勳樂清兩人一左一右擋在她前,淩勳回頭看著她,搖了搖頭,樂清目光瞟向偃師。
    不等淩勳言語,身子陡覺一空,禦空術登時失效,身子失去控製朝下墜落,心中一驚,眼角瞥見其清仙子樂清也是朝下墜落,知是偃師所為,更加凜然,所幸他們三人皆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急忙調轉身子,飄然落地,雖是如此,三人麵上也是變得鐵青,望向偃師目光益發憤怒。
    “唏!”一聲歎息,漫山屍骨宛若有靈,屍骸輕顫,發出嗚嗚咽咽聲響,如涕如訴,悲戚如歌,無風而傳,響徹九幽!樂清麵色更加難看,低聲朝旁邊兩人道,“是妖靈!”清仙子麵上也是更見冷然,淩勳更是冷哼一聲,大聲道:“一群不知悔改的妖孽,死了便死了,還要擾人清淨。”
    “住口!”偃師未言,熊王已怒,猛然回身厲聲大喝,怒發衝冠,胸脯急劇起伏,雙目怒火欲噴。淩勳雖並不將熊王放在眼中,可此刻也並不想挑起事端引得偃師出手,冷哼一聲,不再言語。偃師對熊王與淩勳爭執時若不見,邁步登山,土浪翻騰,將那遍山骸骨盡數吞掩,一座座無字石碑破出山地,春筍般現出。這些石碑長一尺寬三寸高近一尺三,層層疊疊的將朝歌山圍了一圈,構成碑林,悲歌交織,激起心中悲涼。
    偃師前行,一道土線繼續翻騰,碑林讓道,現出一條兩丈餘寬直達山腳的白玉長階,暖若溫玉,淨如羊脂。淩勳清仙子兩人轉頭相視,看出對方眸子深處疑惑,他們在此至少已有近兩千餘年,卻重來沒有見過此梯,是以倍加震撼,他們修行數千年,聽過有人移山倒海,攪動天地;有人撕裂蒼穹,現出三十三星天;更是有人掌起雲升,掌覆雨落。可卻重來沒有聽過有人能入偃師這般,收攏屍骸,重立墓碑!至於山巒讓路,據言唯有上古道祖能達到此境,可偃師這讓山巒鋪路之情景他們倆人卻也是未曾聽聞。樂清由於身份之故,自是知道不少隱秘,可始終無法將眼前寡言沉寂的偃師同那記載的霸道無雙,視天下為無物的妖族大帝聯係起來,心中早已生出疑惑,但既然知道他是妖族之主,日後必為人族大敵,是以一直暗中觀察偃師施展神通,可令他沮喪的是,哪怕是淵博如他,竟也無從知曉偃師施展究竟是何神通!
    熊王仰望朝歌山,雖然霧氣已散去,可哪怕此刻是日光明媚,前方卻是依舊一片昏沉,看之不清,唯有偃師行過之處,留下一方清明。莫問深吸一口氣,聽著那蒼涼悲歌,心中雖然依舊沉痛鬱堵,但也一步步更上前去。銀耳也是不言,跟著熊王上前。倉頡兩人也不朝淩勳打招呼,徑自邁上玉階,隻是麵上沒有往日嬉鬧,沉肅默然。淩勳三人相視一眼,麵上雖是冷然一片,但也跟了上去。
    眾人前望,一道模糊身影漸漸出現,知道便是倉頡方才所言之人,心中一動,不由加快腳步。熊王心中又是一緊,隻覺那人他是極為熟悉,知道這是身上所受傳承之故,可仍不住好奇,想要辨清他的麵容,可雖隔了不到百丈,但前方朦朧,依然看不清。偃師腳步停住,朝歌山朦朧的昏沉消散。
    日光清明,暖風和煦,卻依舊掩不住那淒悲妖歌。
    白玉階盡頭,一人橫劍而立,頭顱低垂,長發散亂遮住顏麵,看不清容貌。
    清仙子看了那人一眼,麵上疑惑更甚,這人衣著為三千年前樣式的黛青色長袍,渾身死寂毫無生機,顯然已是身亡多時,但他身子周圍舊存著一股悲鬱沉痛氣勢,這股氣勢夾雜數分戾氣,其之浩大磅礴,便是她也不由心驚。樂清也是皺眉,認出這人為三千年前古人,可他雖然根骨經脈極佳,但卻無一分修行過的痕跡,而他也是死於自刎,隻是由於他身上的那股氣勢束縛,屍身得以保全,而保全他屍身的這股氣勢為何又與方才那隻黑龍隱隱相似?而一旁的淩勳卻是覺得身子有些發顫,不知為何一股錐心悲痛彌漫心間。
    銀耳對那人並不感興趣,看了看偃師,又看了看發怔的熊王,眸子疑惑更甚。
    突然,那具屍體一動,眾人一愣,可感到他身子周圍淩亂而又不住壓縮的黑氣,不由汗毛發乍,凜然戒備。
    那人頭顱微震,緩緩抬起,眸子也是徐徐張開,直視偃師雙目。山風吹過,卷起他散亂青絲,現出一張依舊清俊但卻文弱堅毅的麵容,淩勳呆住了,身上真力一消。樂清清仙子也是楞住了。
    “雲陵!”熊王胸腔氣血翻湧,一股莫明狂怒充盈,雙目赤紅,怒火欲噴,咬牙吐出兩字。
    雲陵卻似未曾聽到,看著偃師,目光見轉清澄:“偃師,我未負你!”一語言畢,屍身陡然化為飛灰,唯有那黑光依舊慢慢凝聚。
    “他是誰!”淩勳看著那化為飛灰的男子,脫口道。偃師並未回答,右手一探,將那隻宛若秋水長劍拾起,立於眼前。
    黑光凝聚,化為一丈高尺寬的黑色石碑。其上自左而右透出三行共計四十一個赤紅大字,“無信,無德,無情意,以證長生,如此諸天何為天!棄義,忘恩,斷仁禮,以順天命,此世人!來生為禽為獸不為人
    !”字跡蒼茫悲愴,淋漓如血!
    妖歌淒涼,洞徹人心!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