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下了樓梯，那群人已然衝到了裏麵，一個個趾高氣揚的模樣。
    素麵朝天的模樣更顯清素雅靜，別有一番風味。
    當先的那人明顯是他們的頭，看到從樓梯上款款而下的青薔，愣住了。
    青薔微一欠身，禮貌的問道：“不知蕭府的管家到我這小小的繡樓有何貴幹？”
    那人一下子回過神，想這女子果然漂亮。
    “我家大人請小姐今天便離開京城，這是給您的酬勞。”
    說著把一打銀票仍在地上，仗著自己是蕭府的管家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瞟了眼地上足有幾十張的百兩銀票，青薔似笑非笑，俏生生的立在樓梯口，：“怎麼？我一個跳舞的礙著蕭大人的眼了？”
    那丫鬟緊張的直拽著青薔的衣袖，那可是左大臣府上的人哪！
    “你得罪了我家大人，大人這樣對你已算開恩，你這女子還不見好就收？”
    “……”
    “姑娘也莫要為難我這當奴才的，今晚就請離開這裏！”
    眼前女子如水的目光從眼前站著的人群身上輕慢的飄過，又轉回來，她理了理鬢角，容顏素雅溫淡的笑：“抱歉，青薔在這裏還有未竟的事，還不能離開。阿玉，送客！”
    說完又轉身上樓。
    那管家還想要帶著人衝上去，可堵在他身後的那些人卻叫嚷著：“人家姑娘都送客了！你怎麼還賴在這？”
    “就是就是！”
    那些人紛紛響應，吵鬧聲不絕於耳。
    管家覺得難堪，隻得帶著手下離開。
    青薔又坐在了窗邊，眼神向對麵的酒樓望去，那開著的窗子已然關上，門口的兩頂深色轎子被人抬起，向著另一條街拐過去。
    她遠遠的瞅著轎頂，轎簾晃動，隱約能見那微微露出弧度優美的下頜。
    如今…咱們還不是相見的時候。
    她相信他們會再同她再相遇之前把清嘉照顧的很好。
    “小姐。”
    丫頭猶猶豫豫的叫著又在窗邊發呆的小姐。
    “又是誰？一並打發了，不用再喚我。”
    青薔仍望著窗外，臉上的神情淡入塵煙，一動不動的說道。
    “可…小姐，是宮裏的人。”
    她終於轉過臉來，水潤的眸子流光溢彩，嘴角的弧度微微扯開：“阿玉，備轎！再把那件青色衣服拿出來。”
    她站起身，麵上帶些欣慰又有點悵然。
    蕭府
    雖已年過不惑卻仍舊儒雅的蕭衍攥緊了手中的茶盞，幾乎要捏碎了去。
    “當真不知好歹，不過一個妓子，以為跳了一支舞就能攀上高枝？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做低頭！”
    那管家在一旁直點頭附和著，心裏偷樂，得罪了蕭衍，你還想活著出京。
    龍椅上的帝王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模樣，麵容精致姣好，肌膚皎潔若女子，想是在宮中嬌養的緣故。
    青薔在下方站著，不卑不亢，麵容沉靜靜好，任憑肆意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碾壓。
    “你是青薔？”
    “民女正是青薔。”
    青薔沉聲答道，抬起眼睛看了皇帝一眼，隻那水色天光的眸望過去，皇帝便愣了一下。
    然後拍腿大笑：“好！好一個青薔！妖嬈嬌媚，清麗非常，果然合朕的心意。七弟，你看如何？”
    皇帝忽然側首望向殿內的一處陰暗角落，那久久隱藏的身影緩緩走出，被皇帝拉在身側。
    他朗聲答道：“皇兄喜歡就是。”
    青薔心中驚訝，想不到竟然在這裏見著他，手不由自主的又撫上腕側，那裏的傷痕是他留下的。
    如今見他還有點心有餘悸，身體有點顫，因為她感到那冷到極點的目光正纏繞在她身上。
    “民女叩見七王爺。”
    說著便要跪下，又被止住。
    “朕免你跪，就那麼站著吧！讓美人站著可是種罪過，七弟不會怪朕吧！”
    他打趣著身邊的男子，拽著他就要坐上龍椅。
    葉葳蕤悚然一驚，俯首跪在皇帝的腳邊，拱手道：“陛下，不可……”
    皇帝疑惑：“怎麼？七弟不願坐，想站著？”
    “陛下，龍椅乃是龍子才能坐的，臣如何坐的？”
    他低著頭，讓人看不清神情。
    “抬起頭來，朕不喜歡人低頭。”
    皇帝的聲音突然冰冷暴戾。
    葉葳蕤不知道這個昏庸的兄弟為何突然如此如此生氣，卻聽話的抬起頭。
    “七弟，難道朕想讓自己的弟弟坐著都不行？”
    皇帝的臉冷的像九月的寒霜，不複方才的嬉鬧。
    青薔膽寒，果然是帝王之心難測。
    葉葳蕤卻絲毫無懼，誠然直麵：“聖上，君是君，臣是臣，如何亂了綱紀？除非皇兄想要皇弟的腦袋。”
    “嗬，七弟，如何開不得玩笑？這兩年你越發沉悶了，不像老三越來越像朕，朕真是想念以前的七弟呀！”
    “皇兄若是嫌悶，可以微服出巡體察民情。”
    他說的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連青薔都忍不住好笑。
    那個拿著鞭子抽她的七王爺也有如此一麵，可能隻有牽扯到清嘉的時候他們才會如斯失控吧！
    “青薔為何偷笑？”
    皇帝突然將矛頭指向她，她斂容帶著些許感歎道：“民女羨慕陛下能有這樣的好兄弟。”
    皇帝好奇的問：“青薔沒有兄弟姊妹？”
    她愣了一下，答道：“青薔是孤兒，隻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
    皇帝突然喃喃自語：“有兄弟真的好嗎？”
    葉葳蕤聽到，直起身體朗聲道：“皇兄，你永遠是我的好皇兄。”
    那雙眼睛一如經年澄澈深邃，清透剔亮，像小時望著他的那雙眼睛，不曾變過。
    皇帝隻看了一瞬便移開目光又瞅著青薔：“青薔，昨兒的那支舞可是你編的？”
    “是我家哥哥編製，青薔隻是舞者。”
    她也沒想過現在的溪橋竟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是吹簫撫琴。
    “可要讓朕見見才行，如此有才之人，朕可真要見識見識。”
    “陛下，哥哥四處漂泊，青薔也不知她究竟在何方？”
    “何時能讓朕一見？”
    青薔深深吸了口氣，抬頭緩緩道：“隻要陛下滿足青薔的願望，青薔會讓您見他。”
    “哦？跟朕談條件？你當知道這人朕是見也行不見也行。”
    她盡量不去看皇帝身旁人的表情，沉著說道：“陛下聖明。民女聽聞下月有交趾國的使臣到訪，陛下正命人尋訪舞者，請陛下容民女殿前獻藝。”
    她一口氣說完，終於定睛觀察兩人的神情，還好，皇帝倒是沒見生氣的模樣，隻那人……
    她苦笑，果然還是不能惹他的。
    青薔一說完，葉葳蕤立馬接上，順道拿眼瞪她：“皇兄，外臣到訪是我朝大事，怎能讓一個歌姬殿前獻醜？”
    皇帝興致盎然的看著兩人，絲毫不把這事當正事。
    “青薔怎麼說？”
    “陛下，我隻說一句，”她頓了頓，接著道“青薔是我朝最好的舞者。”
    是舞者而非歌姬。
    那水潤晶亮的眸遙遙望來，皇帝竟然一呆，清醒過來大笑：“好！好一個最好的舞者！朕就準你殿前獻藝，到時可莫要丟了朕的臉。”
    說完大笑而去，殿裏隻留下兩人。
    她也轉身要離開，身後的人卻開了口：“想不到你竟然能活著回來。”
    她不說話，背過去的身體卻停住。
    “知不知道清嘉現在還沒醒？”
    她的手一抖，差點握不住手中的玉簫還是接道：“知道。”
    “兩年前都是因為你，你為什麼不死？”
    他的聲音冷寒料峭，眼中望著那顫抖的身體閃過快意。
    她強自鎮定，艱難提步向門邊走去，把門開了，陽光順著照進來，籠住她窈窕修纖的身形。
    她又停住，仰望頭頂的陽光萬丈，口中輕柔道：“所以，我不可以死。”
    說完走了出去，消失了身影。
    葉葳蕤又呆了一會，也出了去，卻沒注意到他方才站的地方那明黃的影子一直沒走，隱沒在那裏，殿中響起輕笑聲，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