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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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策府是李世民還在做秦王時就設立的組織,後隨李世民稱帝成為機密機關,負責江湖事宜。雖然經過武周一代的極力打壓,天策府還是成為大唐王朝在江湖上的一支秘密代表。天策弟子身著厚甲重鎧,是大唐帝國的最後一道防線。雖然加入江湖多年,但是內部還保持早期天策府的軍隊編製。
    他們心中其實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善與惡、正與邪。但是天策弟子堅持自己的信念,那就是一切以李唐王朝為本。
    從小爹對我的教育就是一句話:不想當將軍的士兵就不是好兵。
    我一直將這句話謹記在心。
    從一個最基本的士兵做起,到火長、隊正。
    就在我準備朝著更高的職位邁進之時,天策府校尉杜少情卻硬生生地把我撥去做他的副官。這是我人生中走的最為錯誤的一步棋,我的仕途從此就卡在了這個副官上。
    都說如果要升職必須討得上司歡心,可是這個上司我確是難以琢磨。請不要誤會他是個多麼城府深沉或者心機百出的人物,他隻是個流氓頭子而已。
    我這個職位說的好聽點是副官,說的難聽點就是打雜。每日由下層遞交上來的士兵名冊、考勤本該由他審核,但是到了最後一定會再度碾轉到我的手上。同時擔任天策府記室參軍事的他本職應是安安分分坐在議事堂中聽取會議,而後撰寫發布統帥的命令。可是我打賭他從來沒有好好在議事堂中待過一時半刻,每次我這個副官跟著他後麵進入議事堂一定是兩個人進去,散會後隻有我一個人出來。
    相對於官場上的懶散,杜少爺在洛陽城卻是一個遠近聞名的二世祖。仗著自己家世顯赫,出入各種風月場所,每天被那些文件纏得焦頭爛額的我還要抽空處理他老人家的爛攤子:不是今日和人搶姑娘砸場子,就是前日在賭坊和人出老千被人逮到。甚至有一回將自己抵在妓院裏麵給人家掃大院還債。
    如果不是杜家還有個老爺在上麵壓著他,狠心把尚處年幼的他扔到軍營裏麵訓練。我想杜少情現在應該是個帶著一群惡奴在街上調戲良家婦女的暴發戶少爺。
    今日我正幫他抄寫著上頭發布的兩道新戒嚴軍令,杜少情杜小少爺終於難得出現在了天策府一回:手裏還勾著一壺狀元紅晃悠悠地朝我走來。他看到我後露出閃耀的笑容,四顆牙齒鋥亮鋥亮地露了出來:“喲,早啊!小陌陌。”
    早上娘給我喝的黑米粥差點因為這句話全部化成胃酸吐了出來。我吸了口氣,義正言辭地告誡著他:“杜校尉,我的名字叫做盧玄陌。不叫小玄玄、小陌陌或者是小玄陌。還有,軍中嚴令不可以隨意飲酒。”
    他無可奈何地放下了手中的酒壺,呈著“大”字狀大大咧咧地躺在了那條昨天羽獵營送過來的珍貴虎皮上開口:“哦,小盧盧。吃了早飯沒?”
    “你去死,還不如前麵那個好聽!”
    聽到我一聲怒喝,他立刻精神抖擻地從虎皮上一躍而起:“這麼還是叫你小陌陌好了,是你自己說前麵那個好聽的。”
    “啪!”我狠狠地將手中的狼毫筆擱在了硯台上,怒目斜視著他:“杜少情,自己來批這些文件。”
    方才腰杆挺得倍直的男人立刻如同軟腳蝦般趴了下去,柔弱無力地將下巴磕在桌角上看著我:“小陌陌,我昨天喝多了。不舒服啊!”
    瞅瞅他那點出息……
    我抽出剛剛整理好的文件,把他頭搬到另一邊去,一臉嫌惡地看著他:“杜少情,你給我滾遠點睡。別把口水沾到我剛寫好的軍令上麵。”
    他有些委屈地看著我,“小陌陌……”
    “你再敢喊那個名字試試!”我搬起身邊的書朝他頭上砸去,那是昨天從天策教書先生黃驚那裏借來的槍部書冊,一共八冊書合起來砸人整一個就是殺人越貨的極品。
    杜少情窩囊歸窩囊,一身功夫卻是從小學會的正統天策功夫。當下手腳伶俐地避開了我的“暗襲”,還不忘對我露出他的大白牙。
    “小陌陌,不要老是皺著眉頭。要嫁不出去的。”杜少情和顏悅色地坐在我對麵,搖頭晃腦的給我分析了起來。“我這裏待遇還是不錯的,你雖每日在這裏寫寫畫畫,不過總要好過那些天策軍士在外麵曬成黑皮。我自己都要從內心佩服我自己真是個愛惜下屬的好……”
    “杜少情,你要我每天向你父親彙報你的行程嗎?”我陰惻惻地開了口:“他老人家一定會非常高興聽到的。”
    果然那個嬉皮笑臉的人立刻嚴肅了起來,我得意地一笑,跟我鬥?他好歹做了我兩年的上司,哪塊是他身上的軟肋我可都是拿捏的穩穩當當。
    “玄陌,你這麼急著跟我爹攀關係,是想給我大哥做妾還是……”他笑的不懷好意:“急著做我爹的另一個兒媳婦?”
    我以手撫額,反複不斷地告誡著自己:不要跟白癡計較,不要跟白癡計較……
    他見我不理他,伸手翻看我剛剛整理好的文件。我皺起了眉頭:“喂,不要亂動那些。我剛剛整理好的……”
    杜少情卻是置若罔聞,專注地盯著手中的那幾張紙。狹長的眼微微眯起,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字裏行間。
    我擱下手中的筆,竟是有些愣神。很久沒有看到杜少情這種表情,不是他遊戲人間或者是懶散度日的模樣。相反的,這樣的他看上去倒像是很認真很嚴肅的有為好青年。
    “朝廷想要廢了折衝府?”他濃密的眉緊緊地糾在了一起,眼角上挑斜睨著我:“何時出了這道詔令?”
    “有些日子了,不光是皇上,據說就連三公都強烈提議廢掉折衝府,說是擁兵自守,其心可居。”我慢條斯理地交代著:“那天宣布這道詔令的時候你和齊家少爺急著要去看洛陽酒樓新來的胡姬跳舞,所以在會議中途就以如廁為借口溜掉了。”
    方才氣勢逼人的男人立刻矮下了一大截,恬不知恥地笑著:“小陌陌記性真好,改天給你打賞錢。”
    “收起你那一套,我可不是你的那些紅顏知己。”我冷冷地將一打文件扔給他,“今兒你這麼有興致,就把這些也給我看了。”
    杜少情像是碰到了火鉗子般忙不迭地避了開去,他立刻提起長槍開始往大門口走:“小陌陌,我要回矯騎營練兵去了。”
    今天這麼早就收工?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平時怎麼都趕不走的家夥今天倒是溜得快。
    正當我感激這個煩人的家夥終於走人的時候,眼睛落到桌子上後立刻爆發出一聲怒喝:“杜少情你這個混蛋,給我滾回來把文件整理好!”
    這便是杜少情的另一個最大的壞習慣:隨心所欲。在他眼中看起來沒用的東西就會隨便亂扔,完全不顧他人的感受,每次他的到來都意味著我的災難到來,不是文件被他弄亂就是纏著我陪他聊天。
    不過好在今天這種狀況是我早就預料的,所以早早地就給這些文件編了頁碼,跟著杜少情兩年總算是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忙完了手頭上的文件後已是下午,我理了理桌子準備打道回府,一張粉色請帖順著之前被杜少情弄亂的文件滑了出來。
    我皺了皺眉,將這份很明顯不是什麼好貨的請帖撿了起來。翻開一看,果然是那種“念公子已久”,“淚沾襟”等等之類的邀請函。
    送還是不送給他?
    我看看天色,時候尚早。也趁著這個機會在天策軍營多走動走動,便帶著這份請帖來到了矯騎營。
    算算這兩年倒是很少外出,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收拾杜少情的爛攤子上。我歎了口氣,當初我到底是哪裏不對勁竟然覺得杜少情像是個前程似錦的大好青年呢?
    來到矯騎營的大營門口,卻有兩個毛孩子擋住了我的去路,一臉正色地看著我:“幹什麼?”
    悲哀,真是悲哀……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我差點又要撫額歎息,卻還是將腰牌亮了出來,“矯騎營校尉副官盧玄陌。”
    沒想到這兩個新兵還是大眼瞪小眼,互看了對方一眼異口同聲地對我說道:“不認識!”
    ……
    我的內心從悲哀轉到了憤怒,這是怎麼回事?明明我就是這個大營的人,現在還不讓我進去?我平息著內心的怒火,開口:“這個證明我身份的東西就在這裏,憑什麼不讓我進去?”
    “校尉說了不能進去。”
    杜少情,你真是膽子一天比一天大了!
    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對著大營怒喝:“杜少情!老娘給你十秒鍾立刻出來見我。”
    兩個小看守還是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即使他們沒有說話,那注視著我的目光分明在暗示著對我的不滿。
    我頓覺心中的火噌噌直冒,雖然我很久不曾出現在天策校場,但是還從來沒有被拒之於自己的大營外麵。這說出去都夠做好幾年的餐桌笑話了。
    過了一會兒,杜少情從矯騎營中走了出來。那張平時吊兒郎當的臉特嚴肅地對著兩個看守:“怎麼回事,我剛在大營裏麵聽到有人喊我名字,來拆台的?”
    拆你個大頭鬼!我怒不可遏地大步走到杜少情麵前,將那張請帖大力甩在在他身上:“杜少情,拿好你自己的東西。”
    杜少情接了請帖,一雙眼睛沒看請帖卻是瞪大了瞧著我:“玄陌,你怎麼來了?”
    我挑眉,看著他:“怎麼,我來不得?沒想到當了你的副官兩年,連自家大門都進不了。”說完便甩手走人。
    走了還沒兩步便被他拉住,我回過頭狠狠地瞪他:“閃開,我要走了。”杜少情立刻湊過來,滿臉討好的笑意:“哎,別生氣,別生氣。他們剛來的,不懂規矩。”
    “杜少情,你到底在裏麵搞什麼?還拆台子?”我狐疑地望著他:“這裏可是天策大營,不是賭坊。”
    “我知道,我知道。”杜少情拉著我往遠處走了開去,還不忘回頭大聲對著那兩個守衛喊道:“給我好好看著。”
    嘖嘖,真是……德行!我咂了咂嘴,滿臉鄙夷:“杜少情你到底在大營裏麵做什麼呢?看的這麼嚴格。”
    他略帶歉意地扒了扒一頭亂發,“沒什麼,剛來的新兵。都是些皮猴子。”
    哎呦喂,一個每天出去瞎逛的小少爺還訓練新兵,真不知道誰訓練誰?我更鄙視他了:“拉倒吧你,杜少情。天天把文件堆在那裏不去處理,回回會議都缺席的你是什麼?”
    “玄陌你這樣說可不對了,那個記室參軍事又不是我要當的。”杜少情居然振振有詞,滿臉理直氣壯地回答我:“我當時就跟他們說了,我不想當這個……”
    “問題是你已經當了!”我惡狠狠地打斷他的“牢騷”:“杜少情,你跟我老實說,當初你把我招過去當你的副官,是不是早就打算好讓我代替你當這個記室參軍事?”
    他立刻開始眼珠子亂轉:“哈哈,玄陌。我本來沒想讓你管的,沒想到你做得那麼好。哈哈,哈哈……”
    瞎了狗眼……我在內心又狠狠唾棄了自己一下,早知道就不要去多管他的閑事,讓這個家夥自己應付去。
    “好了,這是你今天早上丟在我那裏的東西。下次別亂丟了,真是麻煩。”我深覺自己和他討論責任這個話題實在在自找沒趣,準備立刻走人。
    “哎,您走好!”杜少情幾乎可以說是歡送著我的離去。
    直到走出了天策府,我才想來一個重要的問題,我還是沒有問到杜少情到底在軍營裏麵幹什麼!
    回到家,向來訪客稀少的家門口居然停了兩輛馬車。
    “爹!”我大步踏進了主廳,“剛瞧見門口停了兩輛車,是誰來了?”
    爹看到我進來便是好一通嗬斥:“玄陌,你瞧你這是什麼樣。一點女孩子樣都沒有!”
    哎?不是吧,爹,當初是因為你把我當男孩子養,我才會這樣一點女孩像都沒有的吧……
    不滿歸不滿,我還是老老實實地低下頭服從命令,“爹,孩兒回來了。”
    “哈哈!盧兄你莫要怪玄陌了。我瞧著她這是真性情,倒是讓人歡喜的緊。”爽朗的大笑聲從裏屋傳來,我循聲望去,一個褐袍長者坐在家裏的那張紅木椅上笑意盈盈地看著我。
    “這是你雲世伯。”爹暗地裏拱了拱我的胳膊,“還不叫人?”
    “雲世伯好!”我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個禮。
    爹卻更加怒了:“還有雲世伯的兒子呢?”
    ……爹,您不能一次把話說完嗎?我這才注意到右手邊還坐著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年輕男子。
    “你好。”我不得不再次向這個所謂的“世交”行了禮。
    雲世伯捋著胡須從座位上站起來,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和雲世伯就不用多禮了。你叫玄陌是吧?倒是人如其名,英姿颯爽啊!盧兄,你生了個好女兒。”
    爹一個勁地推辭,“哪裏哪裏,哪比得上你家雲槐。我倒是瞧著雲槐這孩子好的很。”
    是啊是啊,孩子都是別人家的好,老婆也是別人家的好……什麼都是別人家的好。
    我暗自腹排著,一雙眼睛禁不住往娘那裏瞧。她用眼神安慰著我,那意思就是:你爹還有的囉嗦呢,等會兒開飯。
    肚子好餓……我暗自咽了口唾沫。真倒黴,早知道就去敲詐杜少情一頓。
    真沒出息!我狠狠地鄙視了一下我自己,怎麼什麼事情都想著杜少情,一定是在他身邊待久了。不行不行,我要趕緊升職。說什麼也不待在杜少情這個沒出息的後麵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開飯,我正餓得前胸貼後背,一雙手早就拿起了筷子。爹銳利的如同小刀子般的眼神瞪著我,我這才意識到桌子上還有別人,剛剛拿起筷子的手立刻放了下來。
    爹的表情這才柔和了起來,張羅著一桌人坐下,“來來,都是些薄酒淡菜。見笑了……”
    紅燒獅子頭、薺菜蝦泥卷……我看著滿桌琳琅滿目的菜色神色淡然心不亂,擺出一副“其實我都吃厭了”的表情。
    這副淡然的神色可不是一天兩天能培養出來的,但隻要把那一桌子菜色想象成杜少情那張討人厭的臉,做出這個表情就可以輕車熟駕了。
    當初也不知道瞎了哪隻眼睛,居然會覺得跟在這個人後麵會前程似錦。做他的副官累的半死不說,就連不在軍營之時他都能讓人操心。
    席間無非就是一些“你最近過的如何?”“有沒有人擺你一道,有的話我立馬替你做了他。”之類的哥倆好的問候語,我眼觀鼻,鼻觀唇地坐著,偶爾夾兩筷子菜。平時一口就吃完的菜硬生生被我嚼了三四次,可以算得上是成功地扮演了一個大家閨秀。
    “朝廷近日來有意要廢除折衝府,我擔心折衝府勢力過大,朝廷可能心有餘而力不足啊!”雲世伯滿臉憂國憂民地對著爹說道。
    我的耳朵立馬拉長了一倍,一頓飯的精彩點就在這裏了。俗話說得好: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個所謂的世交找上門來的重點來了。
    爹歎了口氣:“當年太宗皇帝用兵如神,設天策府,自居為天策上將。其位高於三公,如今由李承恩將軍統領天策府。我看,能壓得住這些折衝府的也隻有天策府。”
    “太宗皇帝設天策府雖為國為民,不過當時也是為了防止其兄奪位。亂世出英雄,當今皇上聖明,國泰民安。也無須多此一舉設立這麼多將軍來管理折衝府。”雲世伯憂心忡忡地舉著酒杯感歎,“宏圖大誌啊……”
    啊咧咧……雲世伯,你來就是為了感歎嗎?我深覺無趣,沒想到這頓飯吃的這麼無聊,聽了半天盡是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和對朝廷的拍馬屁以及對先代皇帝的無限敬仰,沒內涵、沒個性、沒出息真是三沒到家了。
    爹也跟著他歎了口氣,於是這頓無聊的宴席結束於兩個老男人的長籲短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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