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演技真是不錯呐。”
    這個聲音幾乎是貼著臉麵過來。秋獮頓時心裏猛地一跳，好在自己落腳的地方，前麵放了一個厚厚的窗簾，把自己擋住了。
    然而，令他心驚的不僅僅如此，更加震驚的是，這個聲音居然是——葉、半、夏！
    葉半夏怎麼會在這裏？！這時候的他不是應該在太子左右陪伴，露出一臉擔憂的神色以顯示自己的關懷直切嗎？！為什麼還會出現在即將就寢的女子房間裏？為什麼會在冷宮？為什麼還要避過了白附子的耳目？究竟什麼時候，他無聲無息地躲在這個房間裏，還能如此淡定地跟著一個傳言的瘋女人正常地對話？
    床榻上坐著的女子沒有回答，她站了起來，在繡滿了金鳳的桌子邊上坐下來，倒了一杯茶。
    “要喝茶嗎？”
    她那平和的語氣裏，絲毫沒有白天任何的癲狂！
    “讓夫人給我倒茶……這可是……受寵若驚啊……”葉半夏這麼說著，腳步卻邁了過去，坐在桌子上細細品茗起來。
    “黑燈瞎火的，倒是失禮了。”
    女子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典雅有禮。
    “哪裏哪裏，這麼晚還打擾夫人休息，做晚輩的才失禮了。”
    葉半夏福了福。便聽見女子鈴鐺般的聲音笑開來，“沒想到葉虯那個人還能養出你這般精致的兒子，又聽話，又可靠——口風……嗬嗬，自然很緊。”
    “這下子謬讚了，晚輩不敢當啊。”葉半夏聲音柔得要滴出水來，秋獮從來沒有聽過這麼輕柔的話語，“夫人在這宮裏那麼多年，才是真正厲害。沒想到，整個冷宮都能被你收買了，還能夠每日陪你演一出精妙絕倫的戲。這些人的口風。嘖嘖，夫人真是有為，晚輩甚為崇拜。”
    “哈哈，你這孩子，多甜的嗓音。”女子用袖子捂著嘴巴，“能夠把事情調查到這一點上，果然是年輕有為，堪當重任。”
    “這麼誇獎我，我可是要臉紅了。”
    秋獮聽見葉半夏輕輕的聲音，如同在耳際低語般的迷幻。這個家夥……該不會想對白附子的女人用美色吧……
    想到這裏，忽然覺得胸口悶悶起來。他偷偷扒開窗簾，露出一條縫隙讓自己觀察。他發現簾子旁邊放了一個大大的木櫃，而這個木櫃居然還就離了牆之後剛好有一個人寬。
    木櫃旁邊立著一個屏風，屏風後麵放著要更換的褻衣。然後便到床的一頭，在重重床帳的遮掩下，可以非常輕易地繞過床邊，到達房間內部。這明顯就是有人為了自己弄出來的一條秘密通道。
    秋獮想，看來那個芸兒就是多次利用這個遮掩，從剛剛進來的窗口逃出去的。
    一旦事發，收買多年的侍婢們則將這些物品弄亂，將窗子鎖上，便不會被發現任何痕跡。
    這個女人，心思是多麼的高明！
    秋獮躲在屏風後麵，透過重重的床帳往外麵瞧去。熬過今夜有兩條路，一是乖乖在這裏混一夜，另一個是跟著葉半夏往回走。
    比起第二天被白附子發現的風險來，他寧願選擇後者。盡管被葉半夏發現也是同樣的風險，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對葉半夏卻放心不少，並不警戒。或許是因為他曾經說過，自己現在還不能死的緣故吧。當時雖然隻道是他忽然的奇言亂語，現在想起來，仿佛成了一個附身符一般。
    “你們的事情進展如何？”
    女子抬起手遮住自己一個要打的哈欠，無比優雅。
    “夫人放心，一切已經妥當，就等夫人的令下。”
    “唔——沒想到這麼快，果然值得表揚。”女子一邊走向屏風，一邊說道，“他呢？”
    他？秋獮疑惑起來，腦海裏首先劃過的是闖進自己房間的那個男的聲音。今天發生這麼一件事，居然就跑進來了，如果不是巧合的話，那難道就是計劃之一？
    “早已經在宮裏，正在熟悉地形。”葉半夏恭敬地回答。
    “熟悉地形？也好，他從來沒有到過這個地方，讓他跑跑也不錯。”
    “不過夫人——”
    “什麼？”女子被叫住，停下身去看他。秋獮這時候悄悄地退回簾子的地方。
    “今天的舉動，晚輩認為著實莽撞。這下子夫人身邊的看守又多了幾番，實在是——”
    “怎麼？”女子淺淺地笑道，“隻不過這樣子，你們就不行了嗎？”
    “這倒不是。”葉半夏道，“不過夫人這麼一鬧，計劃可就又要推遲了。”
    “有什麼關係呢？”女子天真爛漫的聲音傳來，“我都已經等了那麼久，怎麼會差這麼一點點時間就不能等。”
    “晚輩冒昧，隻是想問夫人是否舍不得——”
    “舍不得？”女子冷笑地打斷他的話，“那種凶手你以為我還會有迷戀嗎？”
    不敢不敢——
    “在我心裏他和他比起來，孰重孰輕，你也知道的。你們放心，我也不是會亂來的人。”
    女子轉身走進屏風後麵，脫了外衣，準備就寢。
    “既然如此，晚輩也應當告退了。”
    葉半夏站起身向著自己這裏走來。
    秋獮暗喊糟糕，這麼快就走，最起碼等她換好衣服出來再走嘛。這樣自己就可以躲進木櫃後麵，順利尾隨。現在這、這情況，不是隻能退回去？
    秋獮爬上窗，準備沿著回路退出去。與此同時，身後的簾子被猛地打開，葉半夏驚訝地看著前麵一個小小的身影窩在窗口上，脫口而出：“誰！”
    秋獮吃驚地轉過頭，四目相對，抓個正著。
    “怎麼了？”女子匆匆從屏風後麵出來查看道。
    葉半夏驀地回神，身體比大腦還要快做出行動。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窗簾重新拉好，同時轉過身對著衣著淩亂的女子，適時地露出青澀少年臉紅的模樣，非常入戲地在接觸到對方眼神的一瞬間轉過頭：“夫、夫人——！”
    “到底怎麼了？”
    “請、請自重——”葉半夏扮演得惟妙惟肖。
    芸兒低頭看了看自己，“啊”地叫出聲來，慌張地跳回了屏風。
    趁這時候，葉半夏趕緊拉開窗簾。看見窗口邊上的身影已經逃之夭夭，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剛剛是怎麼了？”
    “沒什麼，是晚輩看花了眼，以為樹的影子上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