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秋獮腳步有些搖晃地點亮了燈，洗漱之後，準備換衣服就寢，忽然感覺到門口一陣寒風。停了一會兒，腦袋才想起來剛剛進門忘記關門了，難怪有些冷。
    他鬆散著衣帶，搖搖晃晃地幾乎要睡著一般走到門前，還沒有清醒就聽見門口沒有語氣地說道：“剛剛在轉進陪太子班，就弄成這麼狼狽的樣子。想不到你比我還小的年紀，又不曾出過門就知道這麼胡亂的玩樂了，花家果然不是白白養的一個病秧子。”
    秋獮聽聲辯位，抬起耷拉著眼皮的眼睛努力地看著門口的影子。
    “怎麼一股酒味？”葉半夏聞了聞，“不是吧，剛進皇宮去哪裏喝酒了？”剛說完，他便聽見花秋獮用醉醺醺的語氣反駁道：“我……沒有喝酒……”
    “還說沒有喝酒？你自己聞聞，這是什麼味道？”葉半夏揪著他散開的外衣湊近他的鼻子說道。
    花秋獮蒙蒙地看了看葉半夏，在他的腦海劇場裏這個不明人士完全隻是一片黑影。他聞了聞自己的衣服，不悅道：“根本就沒有什麼味道……不要騙我了……”
    “你哥哥呢，那個花辛夷怎麼就沒有看著你讓你喝那麼多酒？花家的兄弟情誼不過如此而已嘛……”葉半夏無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他怎麼就跟一個醉鬼認真起來了，完全吃飽了撐著沒事幹。
    “你亂說什麼呢……”秋獮的拳頭輕輕落在他的胸口上，“辛夷哥今晚陪太子過夜呢……”
    “太子？難道說這酒是在太子那邊……？”他反握住他的肩膀，“我早就該想到的……不過，就算你們跟太子親密了些，剛剛進來就一起去喝酒不是太囂張了吧，看在你是花家唯一一個智商還可以的人，我憐憫地提醒你們：一開始這麼顯眼，可是會樹敵很多的哦。”
    “樹敵？”秋獮半閉著的眼睛盯著他，用手指著半夏道，“你……也是？”
    “我們本來就是敵人。我說的是，你們花家會增加新的敵人的問題。增加了當然我是很高興的，我倒是支持你這麼做來自爆。”
    “那……你還這麼說幹嘛……”
    “我——”葉半夏僵硬起來，轉而歎了口氣，我是被你這個醉鬼給繞進去了的！
    “話說……我怎麼覺得你這麼眼熟……”
    “那是當然的，前些天我們才鬧過一次。”
    “不是……不是不是！”
    “不是？”葉半夏好笑起來，看見大人醉的場景倒是習以為常，看見一個還沒有成人的人在自己麵前這麼醉，完全就像逗著玩一樣。秋獮上下露出那麼多空隙，加上周圍沒有任何人在場，花辛夷和白瞬又把視線挪開了，現在動動手段，想要設計一出醉落水池溺死的劇幕倒是天賜良機。
    雖然花家難得有一個有點腦子的後裔，不過在敵人麵前這樣，看樣子也沒有什麼前途了。葉半夏拿他當消遣地逗著玩，有瑕疵的對手也比沒有對手要好一點。
    “天天。”他聽見秋獮念出了一個名字。
    “天天？那是什麼？”
    “我家的小黑。”
    “小黑？哈哈——小黑又是什麼東西？”他應付地問道，仿佛回到了更小的時候，他曾經單純地問過自己的母親，妾生跟正室生的是什麼意思一樣。
    “貓。”秋獮打了個酒嗝，噴得他一身酒氣。
    “貓？”他嫌棄地皺起眉，忍著問道，跟套話一樣。
    “黑貓。有這麼大——”他做出手勢要比給他看，但是腳步打結了一樣，翩翩欲墜的樣子，他隻好張開手防止他摔下去。
    “哎……我的天天呢？”他看著自己的手中，喃喃道。忽然抬頭盯著半夏，仿佛第一次見到自家親戚一樣，雀躍地摟住了他的脖子，張著粉嫩的小臉用下巴蹭著他的衣料鬆了一口氣道，“天天，你在這裏啊……”
    葉半夏渾身緊繃——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與人如此親近過。且不說在葉府的時候，那些攀龍附鳳的女孩子要粘過來倒是有的，不過都被自己躲開了。但是……這、這、這個是個男的吧！被一個男的這樣自己還覺得手足無措，不會是自己有問題吧？雖然盛傳宮中是有些喜好男孌的怪人在，自己可不是那一路的人啊？不是不是……他又看了看那張貼得極近的臉：我葉半夏絕對不是！
    他強製自己定了定神，忽然想到花秋獮這種類型——
    該不會是對酒非常不行的那種——
    又很愛耍酒瘋的那種——
    還見人就粘的那種——
    最低級的酒品吧……
    他不禁為花荵捏了一把冷汗，身為將軍之子，弱點竟然是酒，而且尚不自知地暴露給敵人，花家命數也到頭了……他推了推身上的秋獮，催他回房去不要再粘著了。
    “既然這麼快暴露了自己的弱點，我就毫不客氣地收下這份大禮，下次好好地‘回禮’給你們花家！”他試圖把秋獮拉開自己的身上，沒想到秋獮個子這麼小拉拉扯扯的力氣倒是不小，試了好幾次都沒有弄下來。正在他準備要不要找把剪刀幹脆剪了這一身一幅或者直接找把利劍砍了那雙手的時候，秋獮喉頭咕噥了一聲，伸出八爪魚般的其中一隻手摸上了他的腦袋。
    “天天，乖乖，不用著急離開我……”
    “據說貓死的會躲起來不讓主人知道……但是我早就知道你的身體狀況……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偷偷跟你說哦，就算你死了也擺脫不了我的……”
    葉半夏覺得全身的力量在這莫名奇妙垂下來的氣氛中脫去了一般，有種放棄地任由他去耍酒瘋的感覺，被揉得越來越亂的頭發也懶得管了，反正是夜晚有沒有誰看到。
    秋獮又打了一會兒的酒嗝，期間問他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麼呢？
    他拉長語氣道，想啊——想啊——
    秋獮卻不說話了。讓人以為睡著了一般安靜下來。
    ——又是一個突然之間，他說道：
    “你死了的話，我也會跟著你去的。”
    然後鬆開手，猛地將他推出門外，如同關上內心裏的門一樣關上了房門。葉半夏還沒有反應過來，從門的另一邊就傳來悶悶的聲音。
    他湊過門想聽清楚，卻聽到了他在門後轟然入睡的呼聲。
    這麼睡一定會感冒的。他悲憫起來，體弱多病真是個不得了的東西，到底是怎麼一種心情，會連貓這種隨便的生物都想要生死相隨？
    簡直一個笨蛋……花家典型的純真級笨蛋！
    簡直就是……
    不可饒恕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