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是何意？”
    摟緊了冥焰，昔雲有一絲後悔；不管怎麼說，冥焰都是她的親子，他沒有想到狐媚會毫無遮掩的說出這樣的話。
    早知道這樣，就不應該帶著冥焰過來。
    “我一輩子隻會有一個女兒，但是會有無數個兒子，女兒會繼承我的一切，兒子隻會繼承藍色的眼眸和出眾的外表。我給予他的不過就是身體和生命，僅此而已。”
    狐媚再次開口，連瞧都沒瞧冥焰一眼。
    “我並沒有想要讓冥焰認祖歸宗，相反，我隻是想知道他的身世，等一切結束之後，我會帶他回槃國。”
    狐媚沉默了很久，背過身去，尷尬的氣氛漸漸柔和了下來。
    “我當年在汲水鎮生下了他，不過因為這雙眼睛，他被視作妖孽之子；我帶著狐靈離開了，當然也想帶他走，可是力不從心…”
    “那當年在火場的是？”
    “傀儡，是個死刑犯。”
    “你可有想過去尋找？”
    “當然有，不過派出去的傀儡們都無功而返；我知道是南素在從中作梗，任何由可能威脅到她位置的人，她都不會放過。”
    狐媚突然激動起來，不自禁的拔高了語調，昔雲聽出了那麼一絲別別扭扭的母愛。
    “有不會被人打擾的房間麼？我想跟我兒子單獨聊聊。”
    頸邊傳來的陣陣濕意讓昔雲停止了探究，雖然事實是有必要去了解的，不過對於一個四五歲的孩子來說，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你們聊吧，有事就讓傀儡來找我。”
    沉默了一會，狐媚輕輕歎息一聲，把房間留給二人離開了，思緒萬千的父子二人並沒有看見離開之前狐媚回頭深深看了一眼，眼角有水光閃過。
    待石門關上，昔雲抱著冥焰在石榻上坐下，任冥焰在自己肩上發泄完了才開口喚他。
    “冥焰，把小臉蛋給爹地瞧瞧！”
    埋首在昔雲肩上的冥焰不肯抬頭，爹地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現在自個兒又哭了…
    “雖然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冥焰也還是個孩子，不是麼！”
    捏了捏冥焰的肩膀，昔雲終於看見了冥焰已經哭紅了的雙眼和被憋紅的臉蛋，沒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
    “爹地…”
    昔雲不明所以的一聲笑嚇到了冥焰，生怕是爹地看見了自己這副模樣，會討厭愛哭的他，會丟下他…這想法一冒出來，冥焰的身體開始僵硬。
    “小笨笨，哎…我的笨笨哦！”
    昔雲拿出懷中的帕子，擦幹了冥焰臉上還未幹的淚，順帶捏了捏紅通通的鼻子；確定漂亮的臉蛋上沒有了淚水的痕跡，昔雲把帕子扔到了石榻上，抱著冥焰站起身，開始在石室之中慢慢踱步。
    “冥焰，不管你遭遇到了什麼都應該相信，你的母親是愛你的。”
    “那為什麼會…”
    冥焰怏怏的開口，連問題都沒有勇氣說完，有些陰影一旦留下就是一輩子的傷痕。
    “因為你的母親不光是一個母親，她的舉動更是牽扯到了整個南巫族的興衰；那時，你的姐姐也還年幼，所以她不得不選擇暫時放棄你，但這並不代表她不愛你，明白麼？”
    “……”
    無法反駁爹地的話，冥焰卻也沒有聽進去多少，並非是對親情淡漠，而是他自出生為止，隻從爹地身上得到過關心和溫暖，他不想讓爹地失望。
    “你的母親事後也派人去找過你，不就是證明她在惦念著你麼！男子漢大丈夫不光是要流血不流淚，更是要學會寬容。”
    昔雲也知道冥焰或許聽不進去，又或者聽不太明白，不過勸說的話總還是要說的；即使昔雲也不讚同狐媚的做法，他也不願看見冥焰帶著對母親的恨意生活一輩子。
    “寬容？”
    “對，冥焰是一個男人，所以要學會原諒別人的過錯，這就是寬容。”
    “即使冥焰不想原諒，也必須寬容麼？”
    環抱住爹地的脖子，把腦袋擱在昔雲沒有被淚濕的肩頭，冥焰有些悶悶的。
    “現在冥焰不想寬容，爹地不勉強，但是爹地希望冥焰能夠學會去寬容別人；冥焰也會犯錯，難道冥焰犯錯然後認錯之後，不希望得到別人的原諒麼？”
    “……”
    深深歎了口氣，昔雲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強求了；冥焰才多大啊，就要勉強他去做到這些連大人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
    才準備轉化話題，昔雲感到肩上的腦袋動了動，似乎是在點頭。
    “冥焰，不用勉強自己，不想便不想吧…”
    “隻要是爹地說的，冥焰就會努力的！”
    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地，冥焰急急說道，爹地在他心裏是最重要的，隻要能讓爹地開心，能讓爹地永遠喜歡自己，讓他做什麼都成！
    昔雲欣慰的勾唇，手掌撫了撫冥焰的小腦瓜，心裏卻有些苦澀；這般的經曆讓冥焰小小年紀太過成熟，隻怕不是好事啊！
    “爹地？”
    像是感受到了昔雲心中的情緒起伏，冥焰有些緊張。
    “冥焰，你想留在母親身邊麼？”
    冥焰鼻子一酸，果然還是惹爹地生氣了麼？爹地果然不會喜歡愛哭的小孩！越是這般想法，冥焰的淚就越是掉的凶，輕輕抽泣著，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爹地沒有不要冥焰的意思，冥焰永遠都是爹地的兒子，這麼問隻是征詢冥焰自己的想法，冥焰待在爹地身邊，怕是一輩子都感受不到母愛了，即使這樣，冥焰也不在乎麼？”
    “…我，我隻要…隻要爹…爹地…”
    抽抽搭搭的回答，冥焰拚命想要說的再清楚些。
    他隻知道，是爹地救了他的命，是爹地給了他名字，是爹地讓他有了家…在這世態炎涼之中，隻有爹地給他的是溫情，是愛。
    冥焰隻求能一輩子待在爹地身邊不離開。
    抱緊了昔雲，冥焰的鼻涕眼淚再次襲擊的昔雲的衣衫，不過這一次是昔雲自找的。
    明知道冥焰會如何回答，昔雲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並非想要讓冥焰上心，而是這一別或許十幾年甚至一生都無法再見，他沒有權利剝奪他們母子團員的機會。
    冥焰還小，不免感情用事，還是問問狐媚的意見吧。
    昔雲輕聲哼歌哄著冥焰，哭得累了的冥焰很快睡去，將他安置在了石榻上，拖了外袍給他蓋住了肚子。
    皺著眉的冥焰似乎睡得不安穩，昔雲苦笑著，愧疚的親吻了冥焰的額頭。
    如果你的母親同意的話，爹地會好好照顧你，彌補你出生以來所受的傷害。
    在心裏打定了主意，昔雲轉身離去，他還有很多問題想問問一問冥焰那個不負責任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