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幾戶農家皆因昔雲此舉早早起了身，隔著些距離觀望。大夫家門口，昔雲正敲著門。
    聽說這大夫一家是從汲水鎮上趕出來的，原因是曾救過一個受人欺負的孩子，救人本是沒錯的，隻是欺負這孩子的人是汲水鎮上的富戶。現在這孩子也算得上是地方名人，但凡是跟這孩子接觸過都會受到牽連，所以這位大夫是任人萬般懇求也不願救這孩子了。
    忍下怒氣，昔雲提醒自己不可遷怒，大夫也是有一家老小需要養活的。放輕了敲門的力道，昔雲貼著門聽裏麵的動靜，隔著門有歎氣聲時時響起。
    “大夫，您應該聽得見我說話吧，我手上有道刮傷，能否賣些傷藥給我？”半晌得不到回音，昔雲接著敲門，“大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多積些陰德總是好的。”
    又等了一會，門還是沒開，昔雲懊惱，若是等著舒涵一起上路就好了，怎麼辦，大夫不肯救人可如何是好？正當昔雲準備放棄回去自個兒想辦法的時候，門開了，屋裏沒開燈漆黑一片，突然一隻手伸了出來扔下了一個小包袱，立馬又把門關上了。
    看見大夫此舉，昔雲的麵色終於緩和了下來，彎腰撿起包袱，昔雲又敲了敲門，“在下湛青藍，多謝大夫相救，青藍今日是欠了您一個人情，改日必當報答。”說罷，轉身回了。
    老胡在門口道了聲謝，轉身準備跟上已遠去的少爺，卻被周圍的紛紛議論而放慢了腳步。
    汲水鎮位於帝都西麵，依附著懷陽河。鎮上有一戶是老牌的富商——寧家，是做水上生意而發家，汲水鎮上的碼頭也是因此而發展起來的。寧家祖上還算是行善積德的，可是一代不如一代，加上現在汲水鎮上的地方官是寧家當家的堂弟，如此一來寧家更是有恃無恐，獨霸一方成了土皇帝。
    回到歇腳的農戶家中。老胡把聽來的情況全盤複述了一遍，農戶聽得直搖頭，隻要是汲水鎮管轄之地，哪個人沒有受到過寧家的欺壓，能有什麼辦法！昔雲疑惑，為何不去帝都告禦狀，此話一出竟無人能懂，便明白了，越級上報時不允許的，這些個老百姓都不願找些麻煩，隻得忍氣吞聲，時日久了便也習慣了。
    “原來如此，罷了，老胡你也忙了一天了，先去歇著吧！你們也是，把東西放下，我來吧！”關上房門，昔雲坐在床邊把孩子扶起靠在自己身上，慢慢喂了些剛熬得粥。這農戶家不大，硬是擠了擠給他們騰出了三間房，雖然簡陋卻也幹淨，粥是他們給熬的，這孩子身上的衣物也是他們給的，昔雲本想再給些碎銀，可農夫說已經給得足夠多了，堅持不要。
    “應該說，世上還是好人多。”昔雲笑著歎了口氣，自說自話的接了後半句，“好人多是因為他們沒有變壞的權利…”若是昔蕾在這裏，前麵半句應該是從她口中說出才對。
    喂完了粥，給孩子的傷口上了藥，昔雲在他身邊躺下，摸了摸額頭，還有沒有發燒。洗幹淨之後總算是看見了他的模樣，長長地睫毛整整齊齊的排列，鼻子小巧玲瓏，唇色因為營養不良而有些泛白，隻是沒有見過他睜開雙眼的時候，定是比現在還要可愛些。抬手理了理他長長短短參差不齊的發，方才在幫他清洗時，昔雲擅自做主把打結的地方都剪掉了，不知道這裏的人有沒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思想，隻是怕弄痛他，快刀斬亂麻是最好的辦法。頭發，還會再長，來日方長。
    為何富戶寧家會對這個孩子這般“照顧”？還是讓老胡先去汲水鎮探探消息再做打算。昔雲還有些地方想不通，一雙眸子在眼眶裏直打轉，此地離帝都不遠，為何這種情況冷淩空會不聞不問，他為了槃國可以放棄湛青藍，沒道理會這樣，又或者他根本就不知情？朝中能在冷淩空眼皮子滴下隻手遮天的人，隻有邵清。
    “哎，真麻煩…冷淩空也不在，我又不會什麼絕世武功，怎麼辦呢？”昔雲躺在床上，小聲的嘀咕。側身看著昏迷還未醒來的孩子，輕輕拂過小臉上的瘀傷，昔雲下了決心：既然來了，就絕不白走這一遭，不管是這汲水鎮還是槃國！
    昔雲替孩子蓋好被子，輕輕翻身下床，從行囊中取出了昨日在馬車上還未看完的書，跟馴獸有關的這一本算是昔雲做感興趣的南巫秘術了，認認真真看了些，收獲頗豐，昔雲拿著書出了屋子，他現在迫不及待的想實踐看看。
    昔雲翻開書，找到了關於馬的篇目，重新讀了讀，屏氣凝神向馬靠近。站定，昔雲努力睜大鳳目，想向馬兒傳遞自己的友好，馬兒好像是懂了，眼睛眨也不眨的跟昔雲對視，沒多長時間，昔雲開始覺得眼睛有些發酸，可是馬還沒動，還是再堅持一下吧。
    老胡睡下之後突然想起馬還沒有喂食，起了身出房門看見的就是這一幕，少爺這是做什麼，馬睡覺有什麼好看的？
    “少爺，您怎麼還不休息啊？”老胡從馬車底座下麵拿出了些事先備好的幹草走到昔芸身邊，兩匹馬這才有了反應，低頭吃著老胡送到嘴邊的食物。
    “我夜裏在馬車上睡了會，現在還不困。把幹草給我，你去休息吧，等會你去汲水鎮上打聽打聽關於寧家的事情。”
    “是，少爺。”老胡放下幹草轉身回屋了，少爺最近是奇怪的很，不過看到這樣的少爺，他們都是歡喜的。
    身後沒了動靜，昔雲回頭再次確認了一下。真是糗大了，昔雲才想起來年幼時看動物世界就知道，馬是可以睜著眼睛站著睡覺的。看著兩匹馬吃了食一起臥倒在了地上，昔雲知道它們是累壞了，輕輕拍了拍馬身，昔雲看著馬的眼睛一笑，道：“辛苦你們了，趕快休息吧！”馬兒這次真的像是聽懂了，微微抬起的頭放鬆了下去，馬尾輕甩著。
    冬日裏的黎明寒冷異常，即使是微風拂麵都讓人覺得刺骨的疼痛。農家夫婦已經起身準備去汲水鎮上做工，冬日的田裏沒什麼事做，隻能做些零工補貼家用。昔雲看見兩人準備出門，點頭笑了笑，農夫也朝著昔雲點了點頭，一旁的農婦隻是看了昔芸一眼，便關上大門匆匆離開了，夫婦二人住的那間的，房門開了點逢，露出半張小臉，看見昔雲朝這邊看過來的時候，立馬關上了門。
    “這是什麼意思？”昔雲有些不好的感覺，起身回房，左思右想著會有什麼事，最終還是敵不過困倦來襲，還是睡下了，即使有天大的事情還是先睡醒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