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聖自傳 第四章 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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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私下培植自己的勢力。
唐廉將那些近乎無法完成的事交給我時,我懷疑他是否已經知道我的意圖,也許他想借此削弱中宗的實力,或許更想借他人之手將我除去。但這種想法是站不住腳的,以他之能若知我有異心想要除去,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幾年的磨礪,本就日盛的中宗實力更是遠遠超出風、宿兩宗。而我自身的功力更是大為精進。
那日唐廉議事完畢單獨將我留下,問我進圖羅門多久了。看著他鬢邊的白發,我肯定的回答十四年零六個月。
他歎了口氣苦笑,像在感歎時光的流逝。平日的他總是冷靜犀利的,翻手雲覆手雨的氣勢壓倒一切。此時他安詳內斂,略帶皺紋的臉上帶著一絲疲倦。這樣的他讓我很不習慣。之後他說了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多年來我與他不過從屬的關係,除了談論正時,言語未涉及過其他。他曾問我中宗之位是否坐得習慣,隻是隨口一提,我卻從他眼神裏察覺到了一絲莫測。
未免夜長夢多,不免鋌而走險。於是我決定提前動手。
將門中安排妥當之後,我連夜造訪唐廉說有秘事相稟,而唐廉也未多加防範。
“切磋”之名拉開絕殺的倦曲——
生死之戰我未托大開始就亮出墨魂,狠辣的殺招層出不窮。唐廉洞悉我的殺意,出手如電,掌力渾厚至極。當年他以一劍擊殺紅梅山莊莊主上官集的情形仍曆曆在目,實力不容小覷。我雖大有精進,但畢竟沒有與之一拚的把握。
百招過後他麵不改色,我已額角冒汗。但勉強還算從容。他似乎沒有想到我有如此實力,眼神裏摻雜著怪異和複雜。我未多想一心在戰,隻要他能被傷,合眾人之力必能將他除去。
高手之戰,一瞬的失意就是一瞬的殺機。沒有想到唐廉這樣的人也會失誤。
在他鐵掌襲到的時候,我的墨魂尚未遞到他的咽喉。相較之下,自己是晚了一步的。千鈞一發之際,我硬生生將胸骨縮回三寸向後劃開才坎坎避過。唐廉並未收掌,化掌為爪又遞進數寸。撕拉一聲我的衣袍破裂,幾滴鮮血隨著濺出。他本能乘勝追擊,利爪再進數寸就可戳穿我的內髒,但在這關鍵的時刻他卻莫名其妙的失神了。隻是瞬間的耽擱,墨魂已觸及他的頸項。他驚連忙躲閃之際,我的鐵刺早已脫手,無聲沒入他的咽喉。
“你、你就這麼恨我!”唐廉滿臉驚愕的質問了一句,晃了晃倒了下去。
恨他?談不上,隻是厭惡他的專斷與束縛,厭惡他造成的那些永遠無法彌補的缺憾。
“是卿蓉讓你來殺我的嗎,是她讓你來弑父的!”他喘著粗氣,頸項裏的血由於激動流的更加肆意。
他在胡說些什麼!他怎麼會認得娘!我一把拽起他的衣領,吼他胡說八到。
見我驚怒,他仿佛已經了然,咳了幾聲費力地斷續道:“就知道她不會的……”,喉管裏的血紅越流越湧,他奄奄一息話不成句。含糊不清的說了“青痣……生……歲……是……”幾字撒手西去。
震驚,疑惑,一時間我不知所錯。將死之際他沒有理由扯出一段不相幹的事,娘和他之間發生過什麼!如若真如他所說,而我又做了什麼?
叱吒一時的殺手頭目,就這樣死去了,留給我的是待解的謎團——
在我極力的調停與威懾下,圖羅門從失去門主的動蕩中沉靜下來進入我的掌控。一朝天子一朝臣,出任門主後自然會對門內做一番清理,同時也是鞏固新到手的權利。唐廉的心腹冬叔異常安靜,沒有絲毫造次或不敬之舉,使得我一直沒有找到名目將他除去。
私下裏,門中有人將我弑父一事傳出。我尚未理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哪由得他們胡說,一場血腥整治後再無微詞。我知道此事是冬叔傳出的。當晚唐廉身死,我亦受傷不輕,是他帶人第一個到場的。本以為又是生死一線,出乎意料的是他不但沒有反撲,還俯首稱我門主。此舉並不是識時務這麼簡單。他在門中多年,已他之勢,如當晚反撲是完全可以取而代之的。
冬叔跟隨唐廉多年,是生死之交,唐廉於他更是有過救命之恩。而他除了私自散播我殺唐廉一事外,其餘事情均為我辦得盡心盡力。他沒有緣由要這麼做的,如果另有所圖,他大可在我殺唐廉當晚直接了結,不必如此繞圈子。
也許,隻有我是唐廉之子這個理由可以解釋得通了。
唐廉臨終的話我猶記在心。不明白為何斷定我就是他的孩子。之後我多方查證,得知唐廉與娘確實有一段舊事,但細節不甚明了。最終我還是從冬叔口中得知事情的細節原委。
娘的全名叫做夏侯卿蓉,是三十年前夏侯宮主夏侯風的侄女,她自幼喪父,夏侯風待她如親生疼愛有加。那時唐廉是宿宗之主,門中接了滅門的生意,遇到難啃的骨頭,自是要派這樣得力的人去。他身為宗主責無旁貸。唐廉在一場“意外”中救了娘並博得了娘的好感,之後借故混入夏侯宮使了一手裏應外合。夏侯宮覆滅,唐廉出色的完成了任務,娘卻成了引狼入室的罪人。
冬叔說唐廉年輕英武,娘正直妙齡美貌無雙,他們的感情水到渠成,是真心相愛。開始雖是唐廉的戲碼,但之後卻是真心。我不以為然。盡管娘在唐廉的巧妙安排下逃過一劫,但這比起他給她帶來的傷害又算得了什麼。如果真心待一個人怎麼會讓她萬劫不複。
冬叔說娘為了報仇曾殺害唐廉,若不是救治及時唐廉早已身損。我卻不這麼認為,娘是夏侯宮的人,從小生長在武林世家。即使沒有出眾的武功,也不至於對武學一無所知,下手更不會沒有分寸。那個溫婉宜人的女子總歸是心軟的。對於愛過的人,即使是成了仇人,也沒能狠下殺手。
若真的不共戴天,娘是不會帶走墨魂的。墨魂是唐廉珍視的兵器,他常年帶在身邊卻甚少使用。一則是為了掩飾實力,二則也是很少有人能強到逼他非用不可。墨魂的強悍我是深知的。一直不明白娘從未教我武功,為何會將這樣一件罕見的利器交予我。現在想想,似乎很順理成章。
唐廉重傷之後娘自離去,杳無音訊,像從世間消失了一般。此後唐廉一直未娶。
冬叔說他多年來一直尋找娘的蹤跡,始終無果。直到十四年前在圖羅門總堂見到我,才有了進展。唐廉見我的的第一眼就認定我的母親是卿蓉,全因我們有著極其相似的容貌。見到我手中的墨魂更是確信無疑。隻是他無法查出我的生父,那時娘已離去,當年相關的人所剩無幾,查無所證。但他仍對我照顧有佳。“紫丸”的控製早已在我未察覺的時候解了。關入“伐室”而未取命那次也是。
冬叔認為刺殺當晚,唐廉一抓戳開我的衣衫見到我左肋的青痣時,才確定我就是他的兒子。
一塊痣並不能說明什麼,但冬叔之後所講的由來卻讓我不容質疑。
唐廉的祖父唐彥淩曾被藩人下過“屍蠱”。此蠱狠毒異常,蠱師要先以身飼之,用血祭之,才能施下。往往施蠱成功時蠱師也隨之身死。若蠱師身死,世上便再無能解此蠱之人。唐彥淩便遇到此種情況,本以為必死無疑,後遇到高人解救才勉強幸活。
雖有命生還,但屍蠱並未完全解開,餘留的蠱毒留在體中作祟。蠱毒定期發作讓人備受煎熬,而且還會移及後代。移及的蠱毒毒性會越來越弱,直至五代完全消除。蠱毒的強弱會以痣的樣子顯示在受體上,被施者中毒最深,痣為水紋狀色黑,隨著毒性減弱色漸淺,經紫、藍、青、白至無。
如冬叔所說,我左肋上那抹水痕一樣的青色,不是痣而是蠱毒。其實蠱毒已在我身上發作過兩次,隻是不自知。第一次是剿滅紅梅山莊的時候,那次我雖受傷倒也不至危及性命,隻因蠱毒發作才會那樣嚴重,當時還以為是被長須老者擊傷內髒才引起左肋的難耐。二次是在一年前的某夜,半夢半醒間左肋突如萬蟲噬咬痛苦難耐。原以為是之前的舊傷複發,不想半個時辰後痛楚全無,後也未在意。
當晚,冬叔也是見到此記才肯俯首的。
終於明白了娘的少言寡語,終於知道她一次次在我臉上勾勒的是誰的輪廓。還有那呆呆凝望的遠方。原來無論他給她造成多大傷害,她仍是忘不了他。唐廉製造了所有的悲劇,娘卻說爹如果有什麼事情不高興,不讓我計較。家仇離恨之下,一個女子無依無靠帶著孩子,是何等的苦楚!饒是如此,她也隻是怨而不是恨,那是怎樣一個寬容而善良的女子。
對於唐廉,我是恨。但若早知道這些,我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向他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