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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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早已隨時光遠去,連深刻在記憶裏的東西,也變得模糊不清,隻是為什麼明明沒有感到悲傷,眼裏卻依然會有淚?
嗬,原來,流淚的不是眼睛,是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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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了,夜始終與無休止的虛纏鬥著,中間夜一次次地倒下,一次次地又不知從何處聚集力量,爬起來又繼續,但是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何那把短刀,也可以一次次還原。
此時,夜倒在那裏已經有一會了,浮竹因為身體不適也早已回番隊休息。京樂一直坐在窗台上喝著他不知道為何永不見底的小酒,一角和弓親靠坐在牆角,此時也在小睡。
維持鬼道牆的死神也換過兩組人了,隻有七緒,依舊十分精神地盯著裏麵的夜。不由地佩服,那麼小的身體,哪裏來的力量,可以這樣持續的戰鬥如此之久!
可此時,七緒真不敢確定那個人是不是還有再站起來的可能,所以她等了很久,請示自家隊長後說是再等等看,順便派人通知浮竹隊長。以至等浮竹趕來,一夥人還是圍在外麵,看著裏麵一動不動的夜。
終於還是由浮竹開口,十天了,想來是不太可能再站起來了吧,所以當鬼道牆散去的時候,連帶著不曾停歇的血雨,和地麵的積水也淡去,最後隻留下夜小小的身體躺在地上,雪白的長發蓋住了臉,那雙紅色的眼也緊閉著,完全沒了之前任何戰鬥過的痕跡,隻像是睡著一般。
弓親抱起夜,隻覺得這個孩子輕得不像話,掛在手上毫無重量,冰冷的身體窩在懷裏,隻有那麼一點點。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就是這個小小的身體裏,居然隱藏著那麼強大的力量。
之後夜被送到了十三番休息,因為夜根本沒有受傷,無需治療,隻是靈力用盡,累極罷了。
“夜兒,你要明白,選擇你的是黑月,是我朝開朝國主斬殺妖魔,取其骨血煉化,世代供奉的靈器!雖然不知為何,會對你有所感應,但既然它選擇了你,那麼這個便是你的責任,你違抗不得!”
夜小心的舉起腰間的黑月,純黑的刀鞘閃著幽暗的光芒,金色的紋飾華麗間顯奢華,與刀柄聯成一體霸氣間含帶一分邪魅。抽出刀,雪白的刀身流光異彩,微微輕鳴,仿佛在訴說著自己的輝煌,刀如其名,近刀柄處一輪黑色的彎月,如同鬼魅的眼,冷冷地看著年幼的夜。
“嘭!”夜狠狠地將黑月丟了出去,鋒利的刀尖一下沒入後麵的王坐之上,隻餘刀柄卻也透著冷氣。她想要的從來不是什麼王位啊!對她來說那個位置根本什麼都不是,她也不希罕!
“拍!”夜被王的手幹脆地甩了出去,撞在柱子上,一下便暈了過去,額頭的鮮血滴落在黑色的地板上,深深紮著王的眼。他何嚐甘心於此,當年棄她於荒山,她給他的不是痛哭流涕的模樣,而是冷冷地,包含恨與絕望的眼神。可是黑月選擇了她,那麼他隻能將王位傳於此女,即使自己有多麼地不甘願。原以為她必死無疑,那麼這事便可當不存在,可是她居然活下來了,時隔七年還回到了這個皇宮,真是可恨!
“將公主帶回去,不準她踏出寢宮半步!”恨恨地下令,今天真是不快!
躺在雪白紗帳內,風微微帶動飄起的紗,拂過夜發呆的小臉,淚水糊了一臉,紅色的手指印猶在,眼卻是麻木不仁的。木木的舉起身邊的黑月:“既是妖魔骨血所築,何以成為王位的像征?怕是更想脫離束縛,再世為害吧?”當時狼群之內,夜拚命反抗,血滴在劍身之上,竟被一一吸收了,怕這不是什麼靈器,是妖器才是!隨手將它丟出床帳。
“喲,小夜兒在發啤氣呢!”
夜一聽,一下跳起來,歡快地迎向來人:“師傅!您來啦!”
隻見一名眉須全白的老者,站在帳前,神采奕奕,完全不似一年歲近百之人。
“嗬嗬,小夜兒啊,黑月不是一般的刀,該好好對待才是。”撿起地上的刀,溫柔地塞進愛徒的懷裏,說道。
“可是師傅,它不是會吸血嗎?而且……什麼王位,我才不要!”
師傅看著她別扭的樣子不由地笑了:“若是哪天黑月不吸血了,怕是這刀便是死了。倒是這王位,你怕是想坐也坐不成了。”
“什麼?”一時消化不了師傅的話,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但對方顯然也不想明說,隻一句:“聽天由命吧。”便轉身離開了。
之後一群身穿軍裝的侍衛,衝到她麵前,也不多話,抱起夜便跑。夜認得,那是一直跟在他父皇身側的大將軍,所以便不反抗,於宮門外抬頭看到父皇所在的宮殿,此刻正冒著濃煙,染黑了半邊晴空,火光閃現,怕是燒起不是一時半會了,若不是離自己住處極遠,怎麼會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大將軍在這裏的話,父皇他怕是……
所有人都浸在亡國的不安中,沒人看到夜的眼底浮起的淺笑。一切都結束了呢,真好!
夜不知道他們要帶她去到哪裏,但是想來他們並沒打算與她商議,夜也不在乎,跟著他們跑啊歇啊,不論風餐露宿,夜終是表現得像個乖巧的孩子,隻是過了一年,在某個濃霧的早晨夜舉起黑月,與追兵纏鬥,最後她將眼前看到的所有人都殺了,煩,她隻要一個人。
可是奇怪,最後她居然看到了師傅?她想撲上去撒嬌的,她好想念與師父隱居的日子。
可沒幾步,卻發現那人五臉悲戚,舉劍衝向自己,血飛濺開來,迷糊了雙眼,也迷糊了夜的心……
那人站在夜的屍體前無奈地歎了口氣,自語道:“果然還是個孩子,太任性了啊,夜,為師不該教你武功的。如今為師不忍看你墮落,原諒為師吧。”
說完他拿起夜掉落的黑月,轉身隱入濃霧。
再次醒來的時候被人抱在懷裏,很興奮地叫她:寶寶,寶寶。夜很想摸摸那張臉,那麼憔悴卻美得讓人憐惜。隻是抬手卻發現自己變小的手掌,黑糊糊的,帶著血絲。如同她殺人時雙手浸血的樣子,但是夜明白這是胎血吧,自己居然帶著記憶轉世了呢!
可是生活還是那麼黑暗,作為私生子,夜受盡了笑罵,若不是有著前世的記憶夜怕是做不到如此冷靜,如同他們罵的是別人而非她。但是母親在乎啊,當那人出現,並要求夜捐出心髒給他自己的母親的時候,她居然同意了,然後哭著求她成全她的幸福。
在被推入手術室前,夜冷冷地甩開母親緊握的手,隻餘那滴淚,好似怎麼也擦不去似地印在手背上幾乎灼到心裏。夜一直呆呆看著那個地方,直到自己睡去。
然後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被父皇抱在懷裏,又夢見出生時被母親抱在懷裏…笑容幸福…可突然間又什麼都沒有了,夜拚命地跑,追著前麵母親的背影,摔倒爬起,摔倒爬起,反複如此,卻一直有那麼長的距離她過不去。
然後她又見到自己於夜晚拿黑月殺人的樣子,猙獰的表情狠狠地刺向眼前的人,臉上身上沾滿了鮮血,在所有人都倒地之後又對著遠處的母親冷笑。夜哭喊著卻發不出聲音,隻能看著刀子沒入母親的身體,尖叫聲卻隻惹得那人鄙夷的諷笑。
夜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知作何反應,淚眼模糊下卻見血泊中的母親卻轉頭看向自己,然後輕輕地笑了,那笑竟是如此的溫暖……再後來從母親身後發出一道強光,夜看到有什麼東西正朝這邊來,先是刺倒了另外一個自己,又繼續刺到了她。
疼痛之下,夜被驚得全身似在抽痛,以為即將死去卻猛地被陽光包圍,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銀發的男子,握著沒入她身體的刀柄微笑……
“成佛吧。”他說。
夜聽著這句話,手裏的黑月就這麼舉在半空停住。是的,夜被迷惑了,那樣的笑容是她從沒見過的,明明笑著,卻笑得那麼絕望。
別這麼笑,跟哭似的。夜想著,便鬆開了黑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