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阿媽特意弄了幾個好菜招待人，席上隻坐男人，她和嫂嫂在一旁招呼，並不上座。
    黃傑陸無恒兩人各自帶了些禮物上門，都有酒，現在在席上並著阿爸哥哥幾個男人正好開封。
    陳奕禾不會喝酒，在邊上陪著坐了會，阿媽偷偷給他使眼色，他愣了愣，站起來隨她到後院去。
    “媽問你，”阿媽神神秘秘地拉著他的手小聲道：“這兩位客人是你東家？”
    陳奕禾搖頭，“是他的朋友。”
    “不是？”阿媽猶疑道，“那怎麼跑咱們家裏來了？”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過來玩的。”
    “來玩的？咱們這山溝溝裏有什麼好玩的，除了山就是樹，這有錢人，想法就是不一樣。”
    陳奕禾不語，有錢人的想法他自然也不知道。
    “哎，我看他們那車是真漂亮，得不少錢吧，他們做的什麼生意？”
    陳奕禾還是搖頭。
    阿媽皺起眉頭，“你這孩子，人家都到咱家裏來了，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媽，他們就是順便來看看，又不是特地來的，我不好打聽那麼多，而且我跟他們也隻見過幾次，沒什麼交情。”
    “隻是見過幾次？禾子，這事兒是你太不上心了，人家既然有那個心思要與你做朋友，你自然也要真心相對才可以，可不能太失禮。”
    陳奕禾無奈地垂下肩膀，“媽，我跟他們真不是什麼朋友，他們說著玩兒呢，城裏人都不太在意這個的，隻是隨便說說。”
    阿媽聽了，怔怔道：“不當真的哦？我還以為。。。唉，那就算了，不當真就不當真吧，咱不求這個。”
    “嗯。”
    “那他們什麼時候走？”
    “他們。。。要玩兒兩天，讓我順便坐他們的車去學校。”
    “這。。。行嗎？”
    “沒事的，隻是順便，他們跟我東家關係好，看在他的份上帶我一程，不算太麻煩。”
    “哦，那就好那就好。。。你快去前邊吧，也算是主人家，出來這麼久不禮貌。”
    “嗯。”
    阿媽看他出去，自己又在後院愣愣呆了會，才往廚房去，準備再添幾個菜。
    黃傑方才見陳奕禾不見了，就一邊喝酒不著痕跡地四處逡巡著，這時看見人從後邊過來便揚聲招呼他坐在自己身邊，又遞過一杯酒，“小禾陪我喝一杯？”
    陳奕禾連忙搖頭，“我不會。”
    黃傑一臉大驚小怪，“不會？男孩兒可不能不會喝酒啊，以後出去工作要被人灌的。”
    陳奕禾還是搖頭，心說自己以後要去當老師，誰沒事灌老師？
    黃傑不依不撓往前送，“喝一點，怎麼樣，當是給我個麵子，真喝不了就不逼你了。”
    陳奕禾推脫不得，往阿爸哥哥那看去，指望他們來救救場，沒想他們倆現在喝得是麵紅耳赤，早管不了別人了，他另一邊的陸無恒雖然沒醉，卻是一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擺明了也是要他喝，他癟癟嘴，豁出去般端起酒杯含了一大口，咕地吞下去，被辣得直咳，臉上馬上火燒火燎的紅起來，那是五十三度的茅台啊，連黃傑這樣能喝的也不會一口氣吞下大半杯，何況是他這從不沾酒的。
    桌上唯二清醒的兩人就看他趴在桌子上咳了一陣，抬起紅彤彤的臉，水汪汪的眼睛在桌上瞟了一圈，最終落在眼前的酒杯上，張張嘴，沒說出話來，又啪的一聲趴回去，睡著了。
    黃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一分鍾就醉倒的人，嘴巴張了張，又閉起來，看了眼難得有些愣愣的陸無恒，終於忍不住捧腹捶桌，笑得毫無形象。
    這小老師實在是太可愛了！
    陳奕禾被一口白酒放倒，睡了一整個下午，傍晚時候被阿媽叫起來，整個人還是暈暈乎乎的，腦袋晃晃悠悠，像是裝了半桶水的水桶，被人不斷搖晃著。喝了一碗紅糖茶，又呆呆地在床上坐了許久才緩過神來。
    阿媽出去準備晚飯了，夕陽斜斜地從掀起的布簾子裏照進一寸陽光，多日陰綿的天氣終於見了晴。
    他看著陽光中飛舞的灰塵，一時間腦袋裏空空如也，連為什麼躺在床上也記不得了。
    陸無恒進來時，就見小胖子呆呆地坐在床頭，白皙臉頰上還有兩抹紅沒消下，睡得朦朧的眼睛直直看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麼，連他這麼大個人都沒看見。
    等他走進了，陳奕禾好似才回神，猛地抬眼，將醒未醒的憨嬌容顏正落入來人背光的眼裏。
    一雙手似有了思想，沒有主人的命令便往前伸去，堪堪要碰觸到那細嫩的臉頰。
    “陸。。。陸先生？”陳奕禾往後縮了縮，遲疑道。
    手就停了下來，其實若想，再往前些也就碰到了，小小木板床總共也隻那麼寬，能躲到哪裏去，但那樣勢必要把人嚇壞，獵物跑了，還有什麼興致。
    慢慢往回縮，拇指與食指輕輕摩挲著，似在回味那不曾碰觸但必定細膩的手感。
    “一杯倒？”
    他話裏難得帶了些調笑，陳奕禾本就緋紅的臉早看不出原來顏色了，連毛衣裏露出的一點頸子也是紅的，陸無恒於是忍不住遐想，底下該是什麼樣的景色。
    “我。。。不會。。。”確實是不會喝，他第一次喝酒是大學通知書來的時候，家裏宴客，架不住眾人起哄，喝了一瓶啤酒就倒了，後邊的事還是哥哥替他擋下的。
    “不會喝也挺好。”陸無恒自言自語。
    “您說什麼？”
    “陪我出去走走吧，出太陽了。”陸無恒朝門外側側身子。
    “。。。好，黃先生呢？”
    “也在外麵。”
    陸無恒率先出去，陳奕禾穿上棉襖跟在後邊，布簾掀起時燦金的陽光灑在臉上，他眯起眼，看見黃傑背著屋子站在院子裏，夕陽在他身上罩起一層光暈。
    “小禾醒啦。”黃傑看見屋簷下的兩人，幾步跨過來，一張燦爛的臉直往陳奕禾麵前湊。
    陸無恒幾不可見地翻個白眼，拽起他的衣領往後拖，不顧別人哎哎著張牙舞爪。
    “走吧。”
    陳奕禾將手插在兜裏，跺跺腳，跟著兩人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