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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灈陽縣位於本省最南端,靠山臨海,是個小縣,巴掌大的縣城若是驅車隻需二十分鍾便可橫貫南北。
任啟他們到達時正是華燈初上,當初陳程眼中高聳的樓房川流的街道在他經曆真正都市的繁華後就顯出些小家子氣來,卻又是透著股暖意。
因著臨近年關,街上顯得擁擠雜亂,且不說兩旁商家將火紅顏色的爆竹燈籠對聯堆滿了小小的鋪子還要搬到街邊來,不寬的街麵上還隨時有一兩輛橫衝直撞的電動車不知從哪個旮旯裏鑽出來結結實實地擋住去路。車速已經調到最低檔,仍需時不時來個緊急刹車。
陳程從車窗內探出頭去,蒙蒙暮色下隻能看見幾盞閃爍的車燈,又長又窄的街道扭著身子通向家在的地方。
任啟輕拍小孩的屁股喚他進來,“別把身體探出去,危險。”
陳程隨口應了,卻隻把頭縮回來,依舊趴在窗框上。
“怎麼,等不及了?”任啟記得夏天那次也是兩個人駕著一輛車駛了這麼一段路,當時小孩乖得什麼似的,在後車座上一窩就是一下午,哪有現在這猴樣兒。
“爸爸,”陳程轉頭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你說奶奶會不會不認識我了?”
任啟好笑道:“你是丟了個眼睛還是多了個鼻子,怎麼就會不認識了?”他愈發覺得跟小孩處得久了自己這性子是越來越好了,竟還有些幽默細胞。
陳程忿忿地揚了揚拳頭,賭氣道:“我變高了!”
“哦?真的?高多少了這是?”
陳程扭頭不理他,沒多久,又期期艾艾道:“一。。。一個拳頭。”
任啟竭力壓抑抽搐的嘴角,這要是笑出來估計小孩要跟他鬧一陣了。
見任啟沒說句什麼,小孩心裏頭不爽快,癟癟嘴閉上眼睛縮在位子上裝睡。
任啟想著這孩子最近脾氣見長啊,以前乖得跟兔子一樣,現在竟然給他甩臉色,要知道從來隻有他老娘敢這麼幹,更詭異的是他自個心裏竟還樂滋滋的,中毒不淺呐。
“生氣了?”
“沒有!”
那臉頰鼓鼓的模樣,還說沒生氣,任啟戳戳那鼓囊囊的包子,心裏想著是不是得哄上兩句。他如今是弄明白了,這小孩子,你如果舍不得下手打兩下張嘴吼兩句,那就得順著毛捋,典型的吃軟又吃硬。
他還想要怎麼哄呢,拐過一個彎,小孩就在座上蹦了起來,指著窗外喊:“到了,到了,爸,我看見奶奶家院子了!”
任啟心裏還是挺鬱結的,到底隻有他一人在那瞎糾結,人小孩根本沒當回事。
倆人提前回來沒有通知家裏,也是免得老太太一早就開始等。
車子駛進院裏,任啟刻意按了幾聲喇叭,屋內就傳來一陣響動,門“哢”的一下開了,老太太站在門口,臉上還帶著幾分不確定,等看見車子,登時眯起一張眼就迎了過來。
陳程蹦下車朝老太太奔去,那架勢,就跟歸巢的雛鳥一般。
老太太被他撲得一個踉蹌,抱在懷裏直叫乖孫子,“哎呦喂,這傻孩子,差點把奶奶撞倒了。。。快起來,給我瞧瞧,讓奶奶好好瞧瞧。。。嘖嘖看看看看,誰說隻有女大十八變,我看呐這男孩子更能變,這小臉蛋,這長胳膊長腿的,多好看多俊俏啊,嗬嗬嗬嗬,奶奶喜歡,奶奶看了是真高興啊!哎,你爸爸呢,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那兔崽子,幸好沒把我乖孫給養瘦了,不然咱可饒不了他。”
陳程被她打量得有些耳熱,往一旁靠了靠,躲邊上去了。
任啟正提著袋子從車後出來,聽見老太太的話就笑著回了句:“我哪敢,他可是寶貝,我巴不得供著奉著。”
老太太一聽這話,皺起眉頭衝他胳膊上就是一下:“呸呸呸!胡說什麼,大過年的,什麼供著養著。”
任啟著實無奈,這世上也就這兩個人他是一點辦法也無,“對對對,我胡言亂語了,請老佛爺掌嘴。”一麵就把半邊臉靠過去。
陳程被他逗得直笑,老太太佯怒著要打,結果還沒挨上呢,也笑了起來,“越活越賴皮了。”
兩人第二天一早就被老太太挖起來,讓幫著打掃,除舊歲。本來家裏是早幾日就該打掃幹淨的,隻是老人家洗不動,隻能把家具擦一擦,窗戶櫥櫃這些想要請人來洗,卻一直找不到人,就耽擱了下來,現在兩個免費勞力回來了,當然要好好使喚使喚。
老太太這座小院是早些年買的,窗框門框都是木質結構,不能用抹布擦擦了事,必須得灑上洗潔劑用刷子下大力刷才行,這樣的力氣活自然歸了任啟,陳程就在底下扶著梯子,遞遞水桶毛刷。老太太將卸下來的窗戶放進院裏的大木盆,拿著抹布小心擦拭,偶爾抬頭看看笨手笨腳的兒子,還有梯子下被濺了滿身水的孫子,心裏卻是愈發安詳,好些年了,也隻有如今這院子才熱鬧些,有些人氣。隻不過,她盯著陳程羽絨服上的大片水漬皺皺眉頭,待會得煮些薑湯了。
午飯時見陳程有一口沒一口扒著飯,連喜愛的糖醋排骨和酸菜魚也沒吃幾口,老太太有些擔憂,湊過去碰了碰他的額頭:“怎麼了這是?哪裏不舒服?”別是早上那些水給淋壞了。
任啟抓過他的手,溫溫的,不燙不涼,應該不是感冒了。
陳程嚇得往後一躲,手也縮了回來,吞吞吐吐道:“沒。。。沒有。”
兩個大人對視一眼,絕對有事。
不動聲色吃晚飯,老太太收拾桌麵,任啟將人領到房裏去小心敲問。
或許是在任啟麵前要自在些,陳程揪揪衣角掰掰手指,半天後還是期期艾艾問:“我。。。我想去看看媽媽,可以嗎?”
任啟不知該做何感想,他自覺對小孩已經到了千依百順的地步,可為什麼小孩還是這麼一副小心翼翼生怕惹他生氣的樣子?他是個有耐心的人,可是費心費力地哄著一個人是要耗大精力的,兩個人要長長久久的相處,有話能說有異議能提,坦誠以對才能有可能。隻是這種默契需要慢慢培養,他也清楚該多給小孩一些時間,因而一遍遍告訴自己,等待。
握住小孩的雙肩,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為什麼這麼問?為什麼你會覺得不可以?”
陳程眼裏有著慌亂,眼眶也微微發紅,“我。。。以前有爸爸媽媽哥哥。。。後來隻有媽媽,後來又有了奶奶和爸爸,可是媽媽,媽媽。。。”
什麼意思?他以為有了現在的爸爸和奶奶就不能要以前的媽媽?
任啟暗歎一聲,抱住人安撫地輕拍,慢慢道:“不一樣的,你的爸爸媽媽哥哥永遠都不會變,奶奶也不會變,可我是不同的,我和你爸爸不同,雖然你這麼叫我,但我卻不是,你也清楚的,或許以後會更不同,我們說好了,我總會在你身邊,你想做什麼想要什麼,我總不會拒絕,對麼?”
肩膀上的頭沉了沉,他知道小孩依舊不懂有什麼不同,可既然會一直在一起,那還有什麼會是問題,時間總能解決許多麻煩。
“去換衣服,下午我和你一起去看你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