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辟麟瞪著他，慢慢的，小幅度的往後退了一步，冷冰冰的小臉上也多了幾絲裂縫。
    他知道，他知道這個人接下去要說什麼話，而那些話，恰是他此刻最無法承受的根源。
    果然，胡老二看著他的樣子，笑了笑，然後換了個姿勢，很愉悅的接著道：“你很孝順你爹吧？我知道的，在楊家，你幾乎寸步不離的陪著他，照顧他，為了他的病，你還特意去妙手回春堂打聽，求堂裏的掌櫃幫你求一株仙草，是不是？”
    司徒辟麟又退了一步。
    他的眼神很痛苦，嘴唇被自己咬的血紅，漂亮的沒有一絲異色的小臉上滿是掙紮與無奈。
    胡老二憐憫的看著他，伸手想摸摸他的臉，可惜被他警覺地躲開了。
    胡老二也不生氣，仍舊是菩薩一樣看著他，眼神深深，從眼皮中間破開的疤痕居然漸漸泛起了猩紅。
    他收回手，最後恩賜一般的溫柔總結道：“所以現在你知道了，抓你爹是因為你，而抓你，是因為有人想和你做一些舒服的事，你會願意和他做嗎？”
    司徒辟麟痛苦的掙紮著，黑黑沉沉的大眼睛裏一會兒是惱怒，一會兒是無奈，像極了被惹惱了的貓。
    胡老二很認真的看著那張不斷變化的小臉，在心裏猜想，這個孩子現在一定非常矛盾。
    司徒辟麟的確很矛盾。
    他知道這一刻遲早會來，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要他真的將自己獻出去又是另一回事。
    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像妓女一樣躺在別人的身下輾轉呻吟。
    他痛苦，渾身上下火燒一樣的煎熬，可是同時，他又覺得滿心迷茫。
    他想不通，明明自己是個男孩子，為什麼碰到的人卻個個都想將自己壓在身下？
    難道就因為這張臉？
    毀了它可不可以？
    可是他心裏知道，丁巳是不會讓他傷害自己一分一毫的。
    想到丁巳，司徒辟麟忍不住扭過頭去看他。
    丁巳這時已經緩過神來了，之前無故被胡胖子幾個拖著拽著押到這裏來，他曾一度因為氣血不暢而昏睡過去，等到清醒過來，見司徒辟麟被幾個凶神惡煞的男子圍著，神情淒然，其中還有一個人是楊小三，他想了想便也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而這一明白，他立刻怒不可遏，才剛順暢一點的氣血也跟著再次紊亂了起來。
    丁巳知道不能在此時刺激司徒辟麟，所以他拚著命將翻湧的腥氣往嘴裏咽，可是要吐出來的血又怎是說咽就能咽回去的？
    他隻覺得喉頭一甜，嘴一張，一口鮮血便泉湧一般噴了出來。
    丁巳在心底深深歎了口氣，一抬頭，果然撞見一雙寫滿了驚恐與慌亂的眼睛。
    他咧了咧嘴，想對眼睛的主人笑一笑，卻不想眼前一黑，又吐了口血。
    丁巳在心裏罵了聲娘，弓著身蜷縮在躺椅裏，不動了。
    他本是不想再給司徒辟麟增加負擔，想著自己反正也是隻剩一口氣的廢人，索性就廢到底，心不煩氣不躁的，反而能斷了司徒辟麟的後顧之憂。
    但他不知道，他這一不動，卻是真的叫司徒辟麟慌了神。
    在司徒辟麟的眼裏，世界已經因為那一個人的無聲而徹底安靜了，丁巳一動不動的縮在那裏，靜靜的，毫無生氣的，看起來就像個真正的死人。
    他從前很喜歡笑，很喜歡咋呼，總是有事沒事逗著他玩，可是現在，他不動了，不能再笑了，滿世界隻剩下那一堆形容枯槁的硬骨頭。
    他還掙紮個什麼？矛盾個什麼？
    司徒辟麟忽然慘叫一聲，帶著泣音，跌跌撞撞向丁巳奔了過去：“爹爹！爹爹！丁巳！”
    他撞開攔著他的楊小三，一路瘋子一般衝到丁巳的麵前，也不管那一地刺目的血紅，撲過去便拽著丁巳的衣領用力的搖，搖的丁巳茫茫然又吐了口血出來。
    他見著了，慘叫便成了無法控製的尖聲詰問：“丁巳你這個混蛋！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放棄？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去死？！難道你就這麼想離開這個世界嗎？！”
    丁巳被搖的頭暈目眩，好不容易喘了口氣，立刻攥緊司徒辟麟的衣袖虛弱的道：“你、你別搖了……嘔……我、我還沒死呢……”
    “……”
    “……”
    司徒辟麟張了張嘴，睜大眼和丁巳大眼瞪小眼，哭叫聲嘎然而止。
    丁巳喘著喘著，一抬頭，見司徒辟麟一臉白癡相，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蛋抱怨道：“不過你要是再這麼搖下去，我可就真要死了……”
    司徒辟麟呆呆的聽他抱怨，呆呆的任他拿自己的衣袖擦他嘴角的血漬，又呆呆的看著他擦完後接著縮回躺椅裏，一邊縮一邊困難的一個人嘟嘟囔囔：“真是不乖，難得有一次我這麼丟臉，下次你想看我還不給看呢……”
    說著漸漸矮了聲，竟真的昏睡了過去。
    司徒辟麟看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噌”的一聲站起來，轉過身，抬手開始解自己的衣服。
    他解的很快，鬆了腰帶，再解開領口，兩手一扯，嘩啦一聲，外衣便被剝落了。
    他伸了手，正打算往裏探，手卻被人捉住了。
    這人正是胡老二。
    胡老二本來在一旁看著，覺得挺有趣。
    司徒辟麟一臉絕望悲傷，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的樣子，意外的合乎他的胃口，所以即使這一出並不在他原來的計劃之內，他也願意聽之任之。
    可是司徒辟麟忽然來了這麼一招，他看起來不但不再悲切了，反而還似乎多了某種覺悟。
    胡老二很不喜歡這樣的司徒辟麟。
    他要的是他痛苦，無助，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而不是這樣一副獻祭般的決絕與果敢。
    他不高興了，於是溫柔和善的假象也被收起來了。
    他緊緊捏著司徒辟麟的胳膊，大力往上一提，強迫司徒辟麟抬頭看他。
    他惡意的對司徒辟麟笑，眼睛裏有嘲弄，有戲耍，聲音中充滿了惡毒的中傷：“小公子這是做什麼？覺得熱了，所以想脫了衣服涼快涼快嗎？不過，眼下這天好像已經十月中旬了吧？小公子還會熱的想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