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龍困淺灘 第九章 所謂拜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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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鬼使神差的,司徒辟麟居然真的躺在營帳門口等著了,那人也很守信,午時一過,立刻顛兒顛兒來將軍帳報道了。
遠遠的看見司徒辟麟身上那件整個軍營裏獨一無二的血紅色棉衫時,那人立刻興奮的咋咋呼呼嚷開了:“哎呀,小兄弟,今天看起來氣色很不錯麼,果然多和人溝通溝通有助於身體健康呀!”
司徒辟麟再次黑線,內心糾結,他不斷的安慰自己,軍營生活太無聊了,他需要一個能給自己解悶的東西,嗯,這人就是個名為“東西”的白癡,無視他無視他……
司徒辟麟努力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天邊的一朵浮雲上,默默在心裏念了十遍這正常人不與白癡鬥。
那人一陣風似的奔到司徒辟麟麵前,先伸長脖子朝帳內看了看,確定無人後立刻一屁股坐在了司徒辟麟旁邊,一邊呼呼喘氣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個雪白的小瓷瓶,大咧咧道:“你丁大叔我說話算話,喏,這是最新的外傷良藥,送給你了!”
司徒辟麟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接了過來。
那人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立刻高興的手舞足蹈:“哎哎,這就對了麼!男子漢大丈夫,受了傷就要治療,害什麼羞嘛!”
司徒辟麟很淡定的閉上眼睛,放鬆全身,繼續享受冬日午後溫暖的日光浴。
那人嘮嘮叨叨發表了一大堆有關“男子漢大丈夫”的言論,眼角偶然瞥見握著長矛在各個帳篷間來來回回巡視的兵士,忽然感慨似的歎了口氣:“唉,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最近軍營裏戒備好像特別森嚴,連軍醫處都被要求隨時待命了。”
司徒辟麟掀了掀眼皮,沒作聲。
那人從身後摸出一個黑咕隆咚的鐵鍋,又不知從哪個衣服縫裏搜羅出了好些個藥草,搓搓揉揉捏成了一個翠綠綠的大團,往鐵鍋裏一丟,居然就這麼癱坐在將軍營帳前搗騰起草藥來了。
他的手法很純熟,下手的力道不大也不小,隨著手臂的上下屈伸,鐵椿每撞擊鐵鍋一次都會發出一聲沉悶的“咄”,混雜著他歎息般的嘀咕聲,樂曲一般,一起在空氣中流竄:“可別出什麼事兒才好,北疆這地方本來就不是人待的,要是再來個打仗什麼的,那我們這些小兵小丁真的就隻能‘為國捐軀’了……”
這回司徒辟麟有了反應,他慢慢的坐直了身體,用他粉嫩嫩的小手撐著自己越來越尖細的下巴,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人的動作,似乎覺得有趣,又似乎隻是靜靜看著。
那人嘀咕了一會兒,又自顧自的搖了搖頭,收攏了鐵鍋裏的藥泥,一抬眼,猛然對上一雙沉寂的看不出一絲情緒的眼眸。
他滯了滯,好久才想起應該說點什麼:“……嗨,小兄弟你這樣盯著人看是很不禮貌的,還好今天是我,要是哪家未出閣的大姑娘,你可就要娶人家過門了。”
司徒辟麟眨了眨眼睛,又縮回藤木椅上閉目養神去了。
那人籲了口氣,臉上的肌肉放鬆下來,然後發現自己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好像被一個十歲小鬼的眼神嚇到腿軟,一時又皺起了眉頭,滿臉糾結。
司徒辟麟自然不管他,那人一個人糾結了一會兒,忽然一拍腦門,又歡歡喜喜的跳了起來。
他快步邁到司徒辟麟的正麵,兩手抱著自己的鐵鍋,胳膊一伸,被草藥浸染的綠油油的鐵鍋便出現在了司徒辟麟的鼻子底下。
司徒辟麟抬眼靜靜的看他,那人大概覺得不好意思了,憨憨的摸著自己的鼻子嘿嘿笑了一聲,然後很認真很誠懇的向司徒辟麟建議道:“小兄弟要不要學些藥理?雖然林將軍現在很寵你,但這軍營人多手雜的,什麼事都可能發生,有個一技防身總歸是好的。”
傻乎乎呆愣愣(?)的熱情大夫覺得,隻要自己做了人家師傅,那麼被小孩嚇到什麼的就可以算作徒弟古靈精怪的惡作劇了——天底下的徒弟不都是喜歡作弄師傅的麼?所以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那人傻笑著不停的點頭點頭,頗有些自鳴得意的意思。
等他笑完了,一低腦袋,發現司徒辟麟還是睜著他那雙好看的過分的大眼睛靜靜的看著他,既沒有接他的鐵鍋,也沒有將鐵鍋推開。
那人急了,索性彎下腰將鐵鍋擱在了地上,又從懷裏掏啊掏,掏出好幾個素白的小瓷瓶,嘩啦啦一股腦兒全遞到司徒辟麟的麵前勸解道:“小兄弟你看,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這些都是治療外傷和毒症的良藥,有些可以去毒養身,有些可以調血養氣,你現在一個人在軍營裏謀生活,有了這些才能有個依靠啊!呐呐,小兄弟,你願意學的吧?”
司徒辟麟抿了抿嘴,盯著那人的眼神愈發幽暗難辨,良久,終是點了點頭。
那人瞬時眉開眼笑,方方正正的國字臉因為心滿意足而全部舒展開:“太好了,小兄弟!事不宜遲,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洪亮粗糙的聲音裏充滿了單純的愉悅,莫名的讓司徒辟麟的鼻頭有點酸。
接下來幾天,那人每天都準時出現在司徒辟麟麵前,或是細膩仔細的教司徒辟麟識別藥草,或是嚴肅專注的給司徒辟麟講解各種藥方,半個月不到,司徒辟麟倒真的了解了不少藥理方麵的東西,其中尤以最愛製毒,甚至一度達到了癡迷的程度。
那人最開始還會皺著眉說一些醫者仁者的典故,後來發現司徒辟麟毫無悔改的意思,偶然說多了他還會故意無視,那人無奈,轉念一想,司徒辟麟一個小孩子能有多險惡的心思,何況自己還在一旁看著呢,不會讓他太胡來的,便也漸漸由著他去了。
隻是他不知道,司徒辟麟早已在融會之初,在他看不見的時候,借著夜色的掩護,獨自一人做了許多成年人也聽之惡寒的劇毒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