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龍困淺灘 第四章 手足相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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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太子這回是真的慌了,拚盡全力向前邁了一步,不想卻打翻了之前趴著的供食矮桌,各種食物和水果咕嚕嚕滾了一地。
然而小太子卻管不了這些了,他隻是努力向三皇子爬去,憤怒和不安讓他暫時忘記了身為一國太子的驕傲和矜持。
“三哥!三哥!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我是麟兒、是你說過最喜歡的麟兒啊!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嗤,殿下以為我像您一樣,一個兩個都可以隨便喚作最喜歡?”
三皇子走到小太子麵前,慢慢蹲下身來與他對視,漆黑而陰沉的眼睛像漩渦一般深邃,一時竟讓小太子害怕的往後縮了一程。
三皇子笑了笑,嘴唇開開合合,輕輕吐出一句讓小太子徹底崩潰的話出來:“你,還不配得到本殿的喜歡……侍衛,把他給本殿帶下去!”
小太子瘋了一般往三皇子身上撲去,一邊撲還一邊流著淚大叫:“三哥!三哥……混蛋!你們放開我!放開我!嗚嗚!司徒昭和,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就算母後偶爾找過你幾次麻煩,你也不能這麼恩將仇報啊!”
他不想哭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的母後日日教導他,一國太子,可以流血可以斷頭,可以一句話決定千千萬萬人的生死,卻永遠不可以在外人麵前流淚。
可是他真的忍不住了,他才十歲,一個晚上,他的太子身份被人剝奪了,享受生活的權利被人剝奪了,甚至連自由人的身份也將被人剝奪了,而這個剝奪他一切的人,卻是他之前十年最最信任、最最喜歡的三哥!
這叫他怎能不失控!
於是小太子不顧一切的哭喊著,大叫著,手腳並用的掙紮反抗著,放佛要將十年來隱忍下來的淚水與委屈一次發泄個痛快。
可是那個剝奪了他一切的親人,卻殘忍的連這最後一點慈悲也不願意給他。
他看著三皇子居高臨下的站在自己麵前看自己撲騰,眼睛裏有一點憐憫,一點嘲諷,但更多的竟是一種走到絕境後衝破一切的瘋狂與興奮。
他看見他冷冷的掃了一眼淚流滿麵卻因被侍衛壓製著而無法動彈的母後,又複雜的瞪了一眼對他怒目而視、卻最終因為三個侍衛同時施力而不得不低下頭顱的父皇。
他看見他的舌頭下意識舔了舔那張從前看起來很漂亮、現在卻讓他覺得無限恐慌的嘴唇,而那裏,已經不知為何忽然變得極其幹燥。
他看見他張開了嘴,慢慢的、以一種幾乎可以稱之為優雅的語氣一字一句說道:“啊,謝謝太子殿下提醒,殿下不說我倒忘記了……前朝舊部何在?你們不是一直垂涎柳皇後的美色麼?今兒個本殿心情好,那柳皇後就賞給你們了。人家好歹也是一國之母,小心別那麼簡單給玩死了。”
小太子花了好一會兒才弄明白三皇子這幾句話的意思。
他是對著他說的,可他話裏的意思卻宣判了皇後柳氏最悲慘的結局!
小太子叫的嗓子都有點破音了:“司徒昭和!司徒昭和!你!你喪心病狂!”
而另一邊,仁宗帝同樣眼目欲裂。
他早就知道這個三子有野心,他以為幼子和他感情那麼好,那麼信賴他,起碼看在幼子的份上,他也會放過大旗的皇後。
或者再過兩年,隻要再有兩年的時間,他就可以將前朝的舊部一點一點吸納掉,那時他就會成為真正的帝王,根本不會怕他一個前朝公主產下的遺腹子。
可是他的第三子卻在現在動手了。
他再也沒有機會了。
而有時候,沒有機會則意味著死亡。
可是他還不能死,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從前想的,現在想的,很多很多。對了,如今還有這個一出生就注定會睥睨天下的幼子。
他那麼聰明,那麼剔透,他相信如果沒有這場宮變,他一定可以在他的教導下成為一代聖君。
不,即使發生了宮變,他也相信他的幼子能憑自己的努力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看著那麼小的幼子為他的母妃叫的聲嘶力竭,看著他一次又一次掙紮著想衝破禁錮,他忍不住也發了狂一般拚命扭動,而在他新一輪的劇烈掙紮之下,合他身後那三個身懷武藝的侍衛之力竟也差點製不住他。
他喘著粗氣,目光如實物一般死死盯著自己的第三個兒子,親眼看著一場由他設計的香-豔春宮圖慘烈上演,而春宮圖的另一位主角正是他明媒正娶的發妻。
他顫抖著,喘息著,忍不住紅著眼睛嘶吼了一句:“住手!住手!孽子!她是你的母後!”
這一邊,侍衛們已經將皇後的衣服脫得差不多了,麵對如此暴行,柳氏再也不能保持她一貫的賢淑高貴,她甚至拋棄了一切,尊嚴,驕傲,以及身為一國之母的矜持與優雅。
她淚流滿麵,一邊掙紮一邊痛哭著苦苦哀求,她像狗一樣爬到三皇子腳下,扯著三皇子的褲腿,一次又一次哀求她不要用這種方式侮辱她。
可是沒有用,一點用都沒有。
她仍然被一群醜陋的男人剝光了衣服,仍然要麵對無數下賤之人扭曲的嘴臉以及肮髒的欲-望。
她絕望了,再也忍不住尖叫了起來。
“啊啊啊啊——求你!求你!求你給本宮個痛快吧!本宮不要被一群侍衛奸汙!本宮是大旗皇朝的皇後!唯一的皇後!你不能這麼對本宮!”
她在那裏神經質的尖叫掙紮,小太子也幾乎接近了崩潰的邊緣。
尖叫與嘶吼幾乎讓這個隻有十歲的孩子全身抽搐:“不!不!母後!母後!你們放開母後!不準你們碰本殿的母後!不——!司徒昭和!我和你拚了!”
在快要癲狂發瘋的時候,柳氏聽見了,聽見了她唯一的孩子絕望的悲鳴。
她忽然就清醒了過來。
柳氏知道自己做錯過很多事,傷害過很多人。
真要說起來,三皇子這麼對她也不算過分,畢竟她也曾經這麼對待過他的母親。
她被活活折磨致死也屬罪有應得。
可是她現在還不能死,起碼不能當著她的孩子的麵被人淩虐致死。
這個孩子是她的希望,他幾乎是整個皇族裏唯一純潔的存在。
她要保護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要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自己的孩子。
於是她掙紮著在一群光著下-身的男人堆裏露出臉,絕望卻又帶著點希望的朝兒子費力的笑笑,然後便逼著自己用不太顫抖的聲音喊出來:“麟兒,逃,快逃!別管母後!”
小太子痛苦的蜷縮在地上哀號,白白嫩嫩的手臂因為一直過度拉伸而微微抽搐。
聽見母後那幾乎可以算作絕命之聲的呼喚,他失神的喃喃回應道:“母後——!”
小太子一家在那裏悲情,三皇子卻似乎漸漸有點不耐了。
“嘁,多感人的血緣親情啊,真是叫人聞著傷心,見者淚下啊。”
三皇子微微揚起下顎,輕蔑的看了一眼陷在一群侍衛裏叫的撕心裂肺的柳皇後,然後扭過頭,不甚在意的朝大殿出口揮了揮手:“還愣著做什麼?沒看見太子殿下傷心過度了嗎?還不快請太子殿下離開此處?”
“是!”
摁著小太子的兩個侍衛朗聲應了一聲就要往外走,不料小太子看著雖小,力氣卻一點也不輸人。
明明已經力竭,逮到機會撞到一根殿柱,小太子卻仍舊死死抱著不肯放手,嘴裏一遍一遍叫著母後,眼睛裏溢出的淚水幾乎弄濕了他的整個上身。
小太子不放手,侍衛們卻急了。
這不是存心要他們在三皇子的麵前丟麵子嗎?好不容易等到有人肯為他們這些前朝舊人出頭,他們怎麼能在這種時候出這種洋相?
幾個侍衛對視了一眼,一合計,於是隻見左邊那位急性子的高個子一個手刀,“哢嚓”兩聲,小太子的兩條手臂硬生生被廢了。
哦,不,不能說廢掉,還沒有到廢掉那個程度,高個子隻是將小太子的兩隻手都弄脫臼,不讓他有機會再拖住殿柱不肯走而已。
可縱使隻是脫臼,對年僅十歲、幾乎可以說從未受過苦痛的小太子而言,也足以叫他痛的在地上打滾了。
“啊啊啊——痛!好痛!嗚嗚,麟兒好痛!嗚嗚,誰來救救麟兒!”
三皇子皺了皺眉,狠狠瞪了一眼隨便出手的侍衛之後,又慢慢走到了小太子麵前。
他沒有再刺激他,但也沒有出言安慰或者做些其他什麼事。
他隻是略顯嫌棄的以腳尖挑起小太子的下顎,在對方脆弱惶恐、夾雜著微弱的委屈與求饒的視線中殘忍的冷笑:“這樣就受不了麼?別怪我沒警告過你,我親愛的太子殿下,如果不學會堅強,你可能一不小心就死在軍營裏了。”
他見小太子愣愣的看著他,眼睛裏似乎還燃著幾絲希望的火種,心裏一痛,臉上便不由帶了幾分癲狂的憤恨與陰毒:“瞧著本殿做什麼?哼!柳皇後雖貞烈,但隻要還沒氣絕,難免要被本殿這些五大三粗的下屬們多調-教幾天,那倒也無妨,隻是咱們這位勤政愛民、一心為天下百姓謀福祉的偉大父皇,多年來一直對本殿照顧有加,本殿一直未得機會好好孝敬他,今日本殿心情好,不想開殺戒,但他既然落到本殿手裏,本殿便也要他嚐嚐母妃當年的痛苦和絕望!”
小太子仍舊呆呆愣愣的看著他,做不出反應,也不知道要做出什麼反應。
最開始的憤怒和之後的虛張聲勢已經隨著母後淒慘的遭遇和手臂脫臼的疼痛消失了,此刻見到曾經最親近的三哥露出如此凶狠殘暴的表情,他才真正對今天所發生的一切有所體會。
而這種體會暗含的更深層次的含義,讓他除了顫抖著身體不斷流淚嗚咽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他不想再在三皇子麵前表現的如此不堪,可是他沒有辦法,今天之前,他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一個被父母無限製溺愛、被長輩無限製疼寵的天之驕子。
一夜之間,他什麼都沒有了,權利、身份、地位,這些他現在還沒有什麼感覺,可身體上的疼痛和失去親人的悲痛卻讓他苦不堪言。
他無法再表現出一朝太子應有的果敢與堅韌。
三皇子嫌惡的抬腳踹開幼弟。
看到曾經圍著自己團團轉的孩子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忽然覺得有點厭倦、有點疲憊。
這次的宮變,他唯一無法下狠手的就是這個孩子,如今大事已成,他也不想再過多為難他。
三皇子淡淡的瞥了一眼軟泥一般靜靜攤在地上的小太子,複雜的神色被極巧妙的隱藏在了張揚的不屑之中:“別怪本殿沒給你機會,我親愛的麟兒,十年,本殿給你十年的時間,如果十年之後你還沒死,本殿便在拙政殿內等著你來救你‘最喜歡’的父皇!”
說罷便揮手讓侍衛將小太子拉下去了。
一起起事的朝臣們有心不想放過這個隱在的威脅,可是看到三皇子臉上的表情,他們張了張嘴,又想到之前這兩個人是如何孟不離焦、焦不離孟,殺念便轉變成了陣陣唏噓。
三皇子對著大殿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不帶半點感情色情的對仁宗帝冷聲道:“父皇,現在來算算我們之間的新仇舊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