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龍困淺灘 第一章 太子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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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旗皇朝七十八年,冬。太子三歲生辰。
舉國盛宴。
宴席前,東宮主殿。
“三哥三哥,聽小肚子說民間的冰糖葫蘆很好吃,麟兒要吃嘛,三哥替麟兒買來做麟兒的生辰禮物好不好?母後都不幫麟兒買~”
層層疊疊的幔帳中,一方金龍玉鼎煙熏嫋嫋。薄煙之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裹著一身喜慶紅袍,領繡金梅,袖繪蘭枝,一枚小巧玲瓏、精致天成的血色紅玉係於腰間,襯著小娃娃一身賽雪的肌膚仿若透明。
小娃娃肉嘟嘟的小手揪著身前一位華服少年,一會兒蹦上蹦下,一會兒唧唧喳喳,那少年劍眉朗目、身量修長,亦是長了一副好相貌,此刻被小娃娃扯著領子拉彎了腰,一雙黑沉深邃的目眸對上小娃娃那亮晶晶、水汪汪、帶著三分嬌憨、三分霸道、三分楚楚可憐的眼眸,漸漸露出幾分無可奈何的寵溺與疼愛。
“好,三哥替你買。”
這小娃娃自然是東宮的主人,大旗皇朝有史以來第一位以周歲稚齡被封為儲的太子殿下,司徒辟麟。
那與小太子頗為親昵的俊逸少年則是大旗朝第三皇子,司徒昭和,他奉德馨柳皇後之命暫時陪伴小太子,順便將小太子收拾妥當,以便待會兒好入正席。
司徒辟麟小小年紀,性子卻古靈精怪,乍一聽聞自己的要求被人滿足,他滴溜溜轉了轉眼珠,一個前撲,忽然如那樹袋熊一般掛在了他三哥身上,紅嘟嘟的小嘴“啾”一聲便印了上去:“耶,好棒!三哥真好,麟兒就知道三哥對麟兒最好了!”
司徒昭和就勢後退幾步,伸手摟了幼弟胖乎乎軟乎乎的小身子,含著笑意摸了摸懷裏扭動不止的小腦袋。
他輕啟唇,聲音溫柔安逸,低掩在睫毛下的眼睛裏卻似乎有某些難解的輕愁憂慮:“麟兒乖,無論麟兒要什麼,三哥都會替麟兒買來的,三哥……真心想對麟兒好。”
一個時辰後,禦花園飛簷亭。
仁宗帝牽著小太子的手緩緩步上龍椅,滿朝文武皆身著最正式的官服跪在兩側俯首叩拜。
他走的慢,眼神如刀鋒一般直直看著前方,身體中正傲然,步伐不大不小,幾名地位低下的大臣看見一雙繡金絲履帶著一雙小一號的黑靴子從自己眼前慢慢走過,忍不住偷偷抬頭打量了一眼。
高台之上,大旗皇朝的最高統治者一身明黃龍袍,不怒自威,他的身邊,一身精致著裝的小太子神色淡然,小小年紀,麵對這許多人物,竟也似無半點怯懦。
大臣心神一震,又不露聲色的垂下了頭。
少頃,禮樂奏起,太子生辰夜宴正式開始。
仁宗帝今日興致甚好,牽著九子,連連舉杯,一一給各國來使敬了酒。
席間,小太子七步成詩,贏得美譽無數,一時之間,四方安康,歌舞升平。
酒過三巡,仁宗帝借頭痛之名停了杯中之物。
他閉著眼細細調息了一會兒,又以手撐額,冷眼打量了一圈沉浸在酒色與恭維中的朝臣,忽然淡淡皺起了眉:“三皇兒呢?怎的不見他?”
一直服侍左右的心腹侍者立刻附耳回道:“回稟陛下,三殿下已於半個時辰前出宮。”
仁宗帝大怒,拍案而起:“豈有此理!幼弟生辰,他這個做兄長的怎可如此妄為?”
滿朝文武立刻俯身跪拜,山呼陛下息怒。
群臣中有與三皇子交好者膝行出列,諾諾回道:“回……回稟陛下,三殿下是……是應了太子殿下的請求,這……這才……”
仁宗帝厲聲喝斷,眼露凶光:“何事非得在這個時辰去辦?分明是狡辯!來人,替朕傳話宸耀宮,三皇兒罰俸半年,禁足三月!”
好興致被破壞殆盡,仁宗帝越想越氣,遂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滿地群臣皆兩股戰戰,唯小太子一人躲在皇後柳氏懷中樂淘淘傻笑。
三日後,小太子酒醒,環視整個東宮不見三皇子,放聲大哭。
柳氏左哄不成,右哄無效,無奈之下,隻得遣了下人去請三皇子。
當日深夜,柳氏應帝傳召,入帝寢侍寢。
又過半月,三皇子之母妃薛氏夜會侍衛統領恰被德馨殿侍女撞見,帝大怒,削薛氏貴妃之銜,念其為皇室誕下龍子,免其死刑,囚於秋水殿,終身不得出。
小太子對此一切毫無所知,仍舊日夜纏著他溫柔又多才的三哥。
“三哥三哥,那天的宴席好有趣!麟兒在席上作詩了,父皇賞了麟兒好多禮物!還有劉丞相、趙太師、李太傅、孫將軍,大家都說麟兒很聰明哦~三哥三哥,你說麟兒是不是很聰明呀?是不是很聰明呀?”
“……是,麟兒很聰明。”
“三哥三哥,這冰糖葫蘆是你給麟兒買的嗎?麟兒好喜歡哦~好好吃,好甜好甜的!三哥下次還給麟兒買好不好?”
“……好,三哥下次還給麟兒買。”
“麟兒還要好多好多好吃的哦,有芝麻糖,炸麻花,棉花糖,嗯嗯,對了,還有清酒,小肚子說清酒可好喝了,還不會醉~”
“……”
“嗯嗯,還有什麼呢?還有什麼好吃的呢?三哥你等等哦,麟兒去找小肚子,讓小肚子給麟兒寫一張清單,三哥要負責把清單上的東西都買回來哦~”
“……”
“三哥三哥,你答應麟兒嘛,答應麟兒嘛~麟兒生辰的時候喝醉了酒,父皇都不準麟兒碰酒樽了,三哥要是不幫麟兒,麟兒以後就再也喝不到酒了~嗚嗚,三哥三哥,對麟兒最好的三哥,你就幫幫麟兒嘛~”
“……麟兒乖,三哥會幫麟兒的,無論什麼事,三哥都會幫麟兒做好的。”
“耶!麟兒果然最喜歡三哥了~”
小太子抱著他最喜歡最親近的三哥心滿意足的睡去,他的三哥卻渾身僵硬,睜著一雙迷茫的眼睛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