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
    入秋了，梧桐的葉子絲絲地浸淫了金黃的色彩，紛紛從樹上跌落，飄落在大地，有時卻接觸不到土壤，在冰涼的石板上摩擦、靜止，待另一陣秋風吹起，漂漂泊泊地流轉進屬於自己的土地。
    “阿禮，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林蘿默的目光從院子裏樹葉飛落的梧桐上轉回來，看著楊禮應盯著遠方出神。
    “隻是想起你以前的樣子。”楊禮應思緒轉回，眼光再次掃過與自己的記憶中全然兩樣的林蘿默，平靜的略帶惆悵的眼神，渾身不再散發著青春活力，煩而是成熟的氣息，那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嫻靜。
    視線往下，六個月的身孕，寬大的衣衫掩不住腹部的突兀。兩人自不過6歲幼齡便相識了，到如今，蘿默已經是二七年華，且有了身孕。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在自己法國的別墅裏，可愛淘氣的妻子，一如既往地撒嬌讓他陪她出去玩，帶著親昵的愛意攜手逛遍素有浪漫美名的城市。
    如今，伊人仍在，地點仍然，你我之間再也不見往昔。
    或許，真的是他太不懂去愛，太默默，才導致了今日的結局。
    “我以前？難得你還記得我以前那傻樣。”林蘿默顯然也陷入了回憶，輕輕地勾起一抹淡笑，像是看到了以前無拘無束、每日都過得歡快不已的自己。
    忽而，就淡淡地歎了口氣，眼光似是不經意地瞥過自己隆起的腹部，複又把眼光投向了院中落葉紛飛的梧桐。
    “要開心點，孕婦要保持愉悅，孩子出生後才會開朗啊。”楊禮應也不會樂見林蘿默的愁然，卻也不知如何安慰。或者，真的是他太笨拙，又或者，他對她除了青梅竹馬的夥伴外，再沒多大的影響力。
    “開心？”像是自問，像是自嘲。
    然後楊禮應不自覺地把眼光轉移到那還悄然孕育著的孩子身上。
    “這孩子他姓李啊…”似是歎息。
    楊禮應小小地愣了一下，察覺到蘿默著三年來始終存在的心結，這個心結他姓李。她喜歡的人是李世炎，她的孩子是李世炎的，她現在歎息著的是李世炎。其實……在心底的某個角落，又何嚐不是希望蘿默是說，這孩子是李世炎的，在他注視的目光下，不是抒發自己感情的陰雨，而是告誡他不要心存幻想。這樣的話…起碼，蘿默還是知道自己的心意的；起碼。。，他可以光明正大地陪在她身邊，帶著二十餘年的愛戀，縱是苦戀卻也能被蘿默知曉。
    渴望呢，卻抵不過一直以來的沉默。
    “前幾天，”林蘿默忽然開口，楊禮應“恩”了一聲，調整了自己的心緒。“我看見世炎了，在法國的街上。”悠悠而渺遠的語氣似是來自雲端。
    楊禮應不覺皺起眉，“蘿默，你沒事兒吧？”他以為是她出現了幻覺。
    “不是幻覺。就在梧桐道上。”林蘿默的眼裏清明了幾分，卻又把眼光投到了更遠處的街道。
    “那時候，他的表情很溫柔。所以，我在想，他對朋友都比對我溫柔許多。”平淡的敘述，平淡的傷感。
    “蘿默。”沒有歎息出聲，隻是語氣沉然。
    “阿禮，”林蘿默轉過來看坐在身邊的、自己從小到大的朋友，記憶裏滿是紛飛的梧桐，那人走過溫柔的笑臉，從靠在角落的自己身邊走過時落了一地的枯黃樹葉。
    “我累了。”輕靠在身邊的人身上，和那似從未變過的、永遠柔和的目光膠著片刻，閉著眼，此刻，她真的很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