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呼家有兒正長成 第17章 第三回 清明節祭祖 肉丘墳逢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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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怪,明明是個不小的院落,可整個院子卻靜悄悄的,不見一絲人影,滿院的荒草叢生,看樣子不知道被他的主人拋棄了多久。那個孩子年歲不大倒是頗有幾分功夫,腳落在荒草地上卻沒有弄出多大聲響。他兜兜轉轉不放過一處院子,挨個轉了一圈,最終在偏南邊一處形似小型練武場的地方停了下來。那裏的地麵被水泥抹得很平整,卻在當中立了塊石碑,孩子的瞳孔急速的縮了一下,那石碑上正刻著三個字“肉丘墳”。
原來這個小孩就是呼延慶,他小心謹慎的回到自己的祖宅,看著叢生的荒草就已是滿心的悲涼,眼下看到那裸呈於月光下的肉丘墳,才更是覺得心疼難耐,作為後世的人,他對所謂的帝王並沒有多少恭敬順從,但對待家人他又是付出了十二分的真心,而眼前這一番景象竟直直的入了他的心魂,憑此生也忘卻不掉,他要報仇,為了他的家人報仇,為了他的家人昭雪鋤奸!
擺上香燭,為了避免被人發現,他並沒有買上炮竹冥錢,隻是幾股上好的線香,和兩隻還算不錯的小小的白蠟燭,天色將晚,但多少還有幾分光亮,在這時候燃香點蠟倒也引不起什麼騷動。默默地跪坐在肉丘墳前,在心底發下誓願,若是祖先有靈就保佑他有生之年,能夠平冤昭雪。天光漸暗,呼延慶匆匆熄了燭火,隻留下幾股線香,這是他耳朵微微一動,隱約聽見有踉蹌的腳步聲傳來,心急之下,一腳跺碎了燃著的香,抓起蠟燭藏在了石碑之後。
不一會兒,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院子門口,然後跌跌撞撞的衝著石碑走來。呼延慶躲在石碑後麵偷眼觀察,這個孩子穿著倒還算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而已,衣料算不上華貴,甚至還占了不少的泥土,小孩子哆哆嗦嗦的挽著衣袖,時不時的抽噎一小口,似是受了極大地委屈。因為是個孩子,呼延慶已經放下了大半的心,又眼見著這個孩子畏縮難過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疑惑心軟,於是從石碑後麵轉了出來,開口道:“喂,你是誰?”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那個小孩,露出的胳膊上竟是青青紫紫的傷痕,甚至還有淡淡的血跡流出。那個人這麼殘忍,竟然對一個孩子下手這麼重!一時間呼延慶忘記自己要小心謹慎,單膝跪在小孩子的麵前,“你怎麼樣,痛得很嗎?”說著捧起小孩子手臂輕輕的吹了吹,原諒他這幼稚的安慰人的方式,他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憑著本能想到若是疼的話,吹一吹就會感覺好多了“呼、呼,吹一吹痛痛飛。”
那個孩子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小聲說道:“你是這院子裏的鬼仙嗎?那我跟著你好不好。”
正在低頭舔掉血跡的呼延慶聞言不由得覺得黑線,自己這麼有血有肉、溫溫呼呼的一介活人什麼時候成了鬼仙了,“呐,你看好了,我是個人大活人。”
小孩子眼中的驚訝更多:“那你怎麼會在這裏,聽下人說,這裏可是有很多的冤鬼的,還有你要是人,為什麼你一吹一舔我的手臂就不疼了?你不要騙我,你就是鬼仙,你帶我走好不好。還是你也討厭我?”
這個孩子,不知在哪受過委屈呢。呼延慶有些心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眉頭一皺說道:“那你是人,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這裏是我的秘密基地,每次母親生氣時打我不願意見我,我就到這裏來。真的,平常這裏都沒有人,隻要躲到這裏誰都找不到我,隻是對不起,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你才出來的,不要趕我走,我隻有在母親不願見我時才來這裏的。”小孩子說話有些著急也有點語無倫次。但呼延慶還是明白了,第一,打這個孩子的很有可能是他的母親,第二這裏平時沒什麼人,第三這個孩子還是認為他是鬼。呼延慶有些無奈但抵不住天生的心軟心疼,應為聽說這裏平日無人,索性拉著這個小孩說說話,也好開導開導他,否則不知在那個不良母親的教育下,這個孩子會扭曲成什麼樣子。
經過一番談話,呼延慶才明白,這個小孩叫做“阿棄”,因為不被當家的爺爺喜歡,所以雖然掛著長孫的名義,卻始終不被重視,若不是因為家中男丁甚少,到現在隻有他和兩個剛剛七歲的小豆丁,可能獲得的待遇更差,說到這,呼延慶不由的疑惑的問他多大了,沒想到,那個剛剛到他鼻梁的小鬼竟然已經八歲多了。看來是長期的營養不良,接著詢問下去,得知那個實際年歲比他現在還要大上一點的小孩的母親,本是那家人家長子的偏房,本以為能夠母憑子貴,偏偏這個孩子沒能入了家主的眼,她的地位也隨之一落千丈,自是將滿腔的怨氣灑在孩子身上。呼延慶皺著眉頭聽完阿棄的講述。暗暗思索了一番,對著小孩說道:“那,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小孩肯定的點著頭,眼睛亮亮的讓呼延慶想起了小狗,不由得在他腦袋上摸了一摸:“你知道嗎?不管別人怎麼說你,有一點他們不能否認,那就是,你是你們家的長孫。”看著阿棄懵懂的樣子呼延慶歎了口氣接著說道:“作為長孫,你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你隻要努力的做好自己應該做的,遲早別人都會承認你,沒有一個人回去討厭一個,嗯,厲害,強大的人。”努力地將話語說的簡單直白,直到小孩子鄭重的點頭,他才接著說,“不過那些不喜歡你的人,你不用去顧及太多,你隻要對得起那些喜歡你的還有你喜歡的人就好,最少你要對的起你自己。所以你不用去找什麼鬼仙,你隻要做好你自己,就一定有人陪著你的。”
話說完了,那個叫阿棄的小孩卻低下了頭,半晌才抬頭說道:“你的意思是叫我,不必理會那些討厭我的,不喜歡我的人,然後努力地學習我需要的東西,直到我也變得強大,強大到沒有人敢討厭我嗎?”
這個小孩有個極聰明的腦袋,雖然話語中有些霸道,但是意思還是差不多。呼延慶點了點頭。又摸了下阿棄的頭,“所以,阿棄要努力,大家總會喜歡你的。”
“那你呢,你喜歡我嗎?”阿棄忽然盯緊呼延慶,細小的牙齒緊緊地咬住下唇,雙手卻顫抖著,似是期待,又似乎在害怕著什麼。
呼延慶微一愣神,然後緩緩的笑了起來,“當然,阿棄這麼好,我當然喜歡。而且還很喜歡呢!”
阿棄更是呆立不動,眼前隻剩下那明媚的笑靨,還有那雙燦若星子的雙眸,那雙眼中清清楚楚的倒映著自己,倒映著倔強的狼狽的自己,耳邊回響著那一句,“喜歡……還很喜歡……”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到了呼延慶的懷裏,心裏一遍遍的念叨著,“我不想,我不想這樣軟弱的哭出聲來,但是,隻讓我哭一次好嗎?就這一次,從今往後,就算是為了你,為了喜歡我的你,我也一定會努力地,所以,我隻哭著一次!”
呼延慶無奈的看著趴在身前哭成淚人的小孩,無奈的歎了口氣,或許這個孩子已經受過太多的委屈,就讓他哭一會吧。
可惜同情心大發的呼延慶忘記了他所在的是什麼地方,雖然這個院落有著肉丘墳,怕鬼的衙役輕易不敢進來。可老龐吉並沒有撤銷對這座曾經的雙王府的監視,雖然時間過了七年多監視的已經不太嚴格但現在早就過了晚餐時刻,多少還是有人注視著這邊的動靜。這裏哭聲震天,外麵的人當然以為又呼家餘孽進來祭拜,吵吵嚷嚷陸陸續續的練起幾個火把,慢慢的好像有人要來。
呼延慶暗叫一聲不好,囑咐這小孩先不要動,接著獨自來到北牆根,翻過牆頭又繞了幾個院子,將身上的深色長袍一脫,丟到了臨近剛才進來的街邊的院牆下,又在牆上蹬出幾個腳印,沿著另一條探明的路線返回剛才的院落之中。
索性追查的人還沒有來,但是那個叫阿棄的孩子站在院子中間,仿佛被再次拋棄一般一臉的茫然。呼延慶走過去勉強笑了一下,小聲說道,“怎麼著?不相信我會回來?”
小孩的雙眼“騰”的明亮起來“你、你……”叫了半天卻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呼延慶拉著小孩又一次躲到石碑後麵,還別說,這老龐吉也自知理虧,怕遭不測,所以這鎮邪的石碑修的倒也有半座涼亭一般大小。後麵還有個小小的凹洞,秉持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呼延慶還是躲在了這裏。
懷裏的孩子微微動了動,忽然顫著嗓音輕聲問道,“你,你是呼家的人?”呼延慶一愣微微低下頭,懷裏的孩子秒毛看不大清楚,隻是或許是因為剛剛哭得厲害,眼眸之間隱隱透出紅光。呼延慶微微歎了口氣輕點了下頭。
“你叫什麼?”小孩子問的急切。
呼延慶微微皺眉,但或許因為對這孩子不知名的憐惜,他低聲說道:“我不能告訴你,怕連累到你。”
懷中的小孩掙紮起來,呼延慶不由得再次開口:“我可以告訴你我的母親給我起的名字,她叫我,王山寒。”
“你有多大?”阿棄不依不饒的接著追問。
呼延慶索性一並答了,“七歲。”
“七歲嗎?王山寒,寒兒。”阿棄輕輕念叨著。
外麵漸漸地響起腳步聲,阿棄忽然掙紮了起來,呼延慶一個沒注意竟讓他掙脫了開去,呼延慶大驚失色,可眼下的情景卻不許他多做什麼動作。
隻感覺到院子漸漸亮堂起來,忽然一個人喊道:“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