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雷震子笑了起來：“我說軒邑，你玩也玩夠了，該回去啦……”
    “我再說一遍，我不回去！！！”
    “嘿！”雷震子一吹胡子：“你還當不當自己是神仙？啊？！怎麼跟個孩子似地在這裏胡鬧？！不回去，由得你不回去麼？！你看看這裏水位都漲多高了？！你想淹死多少百姓？！”
    “我不管，我不管什麼人類，總之我說不回去，就不回去！！！”少年一臉倔強。
    “我告訴你！”雷震子火了：“你別以為自己是龍族就在我麵前那麼狂妄！好，你不把這裏的百姓當一回事，我也狠毒一下讓你看看！不就是因為那個女鬼麼？我真毀了她！！！”
    “你敢！你動她一下試試！！！”少年激動起來，一聲長嘯，變了模樣，一條銀白色的巨蛇……不，應該說是龍……出現在空中，帶起巨大的水柱，環繞在它周圍。
    李小良拉著林海後退出去很遠，還是沒有躲過嘩啦啦打下來的水花，幸虧兩人穿著雨衣，否則造成落湯雞了。
    林海目瞪口呆地看著空中電閃雷鳴激烈打鬥的一隻“鳥”和一條“蛇”，強烈地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學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不關我們的事！就當看3D電影唄！”
    “啊！……”半空中一聲慘叫響起，小龍晃晃悠悠地墜了下來，落到水麵，恢複成少年的樣子，口吐鮮血，臉色愈發蒼白起來。
    “你傷成這樣了還逞什麼強？”雷震子扇動著翅膀，逼近了他：“到底回不回？”
    “不回。”少年咬著牙：“除非我死！否則，你別想押我回去，也別想傷害她！！！”
    “死？！”雷震子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軒邑啊軒邑，你昏頭了嗎？啊？！你知道死對你意味著什麼嗎？你以為死了以後就可以跟那個女鬼雙宿雙棲了嗎？那邊那個，靈媒，你來告訴他，他的死是什麼？”
    “呃？……”李小良戰戰兢兢地開口：“神……神仙，是因人類的想象而生……人類不死，神仙就不會死……”
    “她說對了一半。”雷震子說：“但神仙的的確確可以死，我可以讓你毀滅，知道嗎，像空氣一樣灰飛煙滅！但諸神之位不可有一刻的空缺，隻要人類還有想象，你便可以馬上複活！隻不過，複活的你已不再是從前的你，你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記憶，甚至連性格都改變！從前的那個你在毀滅的那一瞬間便已經徹徹底底消失了！這就是你的死，明白嗎？”
    少年無言地匍匐在水麵上，久久都不抬頭。
    雷震子又說：“你一直不屑為人類服務，以為自己很高貴，卻不知道，沒有人類，你就根本不存在！你本是虛無！還學人類談什麼愛情？！”
    “我本是虛無？我本是虛無？……”少年喃喃地問著，林海看著他悲愴的臉色，沒來由地跟著難過起來。
    李小良眼神一動，發現了向少年無聲遊過去的一個綠影。
    “是她？”
    雷聲住了，雨停了，天要晴了。
    神仙，是不可以有愛的吧？因為，每一個神仙，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呢。
    如果因為被愛羈絆住而在某處久久停留，必將引起不可彌補的災難吧？
    除非，相愛的另一方，可以跟著你上天入地，永遠相隨。
    而我，這樣卑微的身份，是不被允許的啊。
    雖然說，愛沒有對錯。
    但有些愛，注定是錯誤的呢。
    這個道理，其實我早就明白了啊。
    你回去吧。
    我好累，真的好累。
    我，再也不想愛了……
    “為什麼？！”少年徒勞地緊抱著懷中正在如煙般消散的綠影，痛哭失聲：“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你回來……我錯了！是我錯了！你回來……求求你……”
    林海呆呆地望著失態痛哭的少年，心中突然劇烈地疼起來，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底抑製不住地隱隱泛起：怎麼好像，看到了將來的自己？
    他捂住了不安跳動的胸口，惶恐地去看身邊的李小良，從相遇到現在，一起經曆了很多事情呢，每一件事情，好像都在為未來做著緩慢的有條不紊的鋪墊一樣，隻不過，學姐，到底這些鋪墊，是要帶領我們走向一個怎樣的未來？我們，是會幸福嗎？還是會像他們這樣，悲傷又無奈地分別？
    李小良伸出左手，絢麗的藍光在空中織成曼妙的網，攔住了一絲絲綠煙，在大家驚愕的注視下，綠色的煙霧一點一點地彙聚，終於化成一個小小的光球，落在了軒邑手裏。
    “帶著她吧。”李小良對茫然的軒邑說：“以後，她就可以永遠地陪著你了。”
    軒邑似懂非懂地望著她，感激地點了點頭，緊緊將光球握在手裏。
    雷震子嗬嗬地笑著說：“你這個靈媒，真是多管閑事呢！”
    看著銀白色的小龍緩緩地逆流而上，消失在了江水的上遊，李小良問林海：“這條江，是從回龍山發源來的嗎？”
    “好像是吧……”
    “原來如此，難怪起名叫回龍山哦。”
    “以前不覺得……”林海說：“原來這個名字，真令人傷感呢。”
    李小良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們默默無言地沿著泥濘的小路往回走，小賣部老板著急地迎上來說：“你們怎麼才回來？！快點吧！車子就快走啦！！！”
    李小良轉頭看林海：“那個……”
    林海微笑著對老板說：“叔叔，這裏有沒有住的地方？我們想明天去劃船啊，看樣子，不會再下雨了哦~~~”
    第二天他們起了一個大早，開船的大叔是個爽朗漢子，船行到煙波浩渺的湖心，他對著早晨空氣裏清新氤氳的群山，豪邁地唱起了山歌，歌聲像雲霧一樣散開在湖麵，激起一條樣子玲瓏可愛的小魚……
    李小良閉上眼，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清洌的空氣，初夏早晨明亮的光線，透過眼皮照射在瞳孔上，化成美麗的圖案。
    而水庫迅速變得狹窄的東南角，依然輪廓模糊，光線暗淡，仿佛誰的幽居。
    大叔見李小良久久盯著那個峽穀，便說道：“小姑娘，想去探險吧？那裏可去不得！我們這的人都從來沒去過咧~~~聽說，那裏住著很多水鬼啊……”
    李小良淡淡一笑，搖了搖頭：“不去。”
    那是一個清冷，寂寞的地方。
    她在想，如果那個綠色的舊友真的是段老師，那麼，她這一世，真的是好淒涼啊——就算變成孤苦伶仃的鬼魂，也同樣注定要失去幸福呢……
    她喃喃自語道：“如果愛，是被禁忌的，那要怎麼辦？除了忘卻，還能怎麼辦？”
    身邊的林海卻回答：“愛，是不能忘卻的。也不可能被禁錮。”
    “嗬……”疲憊地將頭靠在他肩膀上，心裏的不安像這片湖，竭力地保持著風平浪靜的表麵。
    林海，為什麼，我會有這樣不好的預感？
    她把手伸進湖水裏，冰涼刺骨的冷意，依然無法衝淡心中的鬱結。
    林海默默地拉起她的手，放進自己的掌心：“不涼嗎？”
    學姐，就算被認為是錯誤，就算有一天真的要分離，至少我們有現在。
    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