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隻是理想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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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冬天是最經不起考驗的,一不小心就會下雪。到十二月下旬的時候,已經下了好幾場雪了。
蘇理澈摸摸忽然冰冷的臉頰,連同手指也被打濕了。有冰棱在皮膚上的割痛感。
她抬起頭,望著陰沉灰白的天空,輕飄飄飛落的雪,止不住歎了一口氣:又下雪了。
還好,她有足夠的承受能力,跟每一個北方人一樣的承受能力,在麵對再大的寒冷侵襲的時候,也能一樣的熟視無睹。/腳步並沒有因下雪而停止下來,焦灼和好奇感也沒有被冷卻。
街上奔跑的孩子有的還在雪地裏嬉鬧,仿佛更興奮了;有的,就已經躲到了父母的肩膀下,匆匆奔向遠方。慢慢地,白色堆滿了天空,成了鋪天蓋地的沉重。寒冷像是被冰棱凍結住,漸漸模糊僵硬了瞳孔。
你可以想像那種大雪紛飛的感覺,也許淒美也許寥闊,也許會忽然想到一些足夠完美的畫麵來抵擋身體的寒冷,可是當所有的雪粒在手心中被略微溫暖的熱度融化的時候,還有另一種感覺,就是溫暖
一個人隻要在麵對無論怎樣難過的逆境都不被這個世界的冰冷同化,那她一定也是個溫暖的人,堅強而且溫和。/蘇理澈在所有人看來,也許就是這種人。
轉過街角,步行街的中心,蘇理澈看到在靠近巨大中心噴泉的地方聚集了很多人,在中間留出了一片圓形空地,不時有人從圍觀的人群裏走出來朝她來時的方向走來。
“等等,那男孩說的發宣傳單的女孩子是她嗎?”女孩指著蘇理澈問身旁的男孩。
蘇理澈捏緊手中的宣傳單,輕輕將它掩在懷裏。
男孩搖搖頭,“她沒有發宣傳單啊;不是她!”
“那男孩對她女朋友好好哦,居然用這種方式來幫助和照顧她女朋友,而且長得還那麼帥!你會不會對我這麼好?”
男孩皺著眉,略微不悅,“我對你不好嗎?”
說著,在蘇理澈身後輕輕飛揚的落雪裏慢慢走遠了。
雪下得再大,它還是沒有辦法讓這個世界暫時安靜下來。
每一個女孩子都會渴望這樣的情結,牽著男朋友的手,平靜安祥地落座在雪地裏,越漂亮的雪落落才會有越歡喜的心境。寒冷隻是一點小阻礙。蘇理澈也是女生,也有這樣不免俗的情結。
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走遠的情侶,嘴角漓起苦澀的笑意。因為沒有;沒有可以安靜陪自己坐在這樣蒼白的天空下的男孩子。心裏覺得格外惆悵……
蘇理澈輕輕推開幾個男人女人的肩膀,“不好意思,讓一讓!”說完便往前麵擠。連那些人毒利的目光都不敢看,如果是自己,她也以為這種不禮貌的行為是不能夠被容忍的。
可是現在,她隻是想看看眾人圍觀的究竟是什麼,是那對情侶口中所說的男孩子嗎?
世界忽然安靜下來,在一種音樂之聲傳入蘇理澈的耳跡之後,所有嘈雜的人聲都仿佛變得低不可聞了。全世界都隻剩下一種聲音,那是音樂,“全世界都在雪落/全世界都沒有了彩色/你躲在寂靜的角落/靜聽著寒冷融化成溫和/你躺在我的胸口/對我說希望有永遠的時候/你是我冬天最想念的/最想念你心裏的爐火/我們相處的時候/總是不言不說……”
雪落在男孩黑色鴨舌帽頂、肩膀、手臂和裸露在空氣裏的雙手時緩慢融化成了冰水,接著還是承接雪白的點綴,接著再讓這些點綴被身體的溫度暖化。
仿佛已經記不得寒冷的感覺,因為此刻眼裏心裏全都是音符,全都是自己寫歌時那種很期望的微渺感情,隻是現在格外濃烈而已。
因為那種渺茫逐漸變清晰起來,這可比再寒冷刺骨的天氣都要重要得多。
唱著唱著,唇角竟然浮現出安靜的微笑,連帶著眼眶裏的瞳仁都變得分外有光彩!
說不清,道不明。
蘇理澈也仿佛忘了這個世界的存在,忘了自己是蘇理澈,忘了這是個怎樣讓人懼怕的冬季,一切都忘了也心甘情願想忘。腦海裏是一片混亂的,所有規則都變成了不規則,所有不該出現的東西卻早已在她身體內潛移默化。
所以隻能夠呆滯地站著,呆滯地聽著,這一愣便是一整首歌的時間。
餘音在凝結成霜的空氣裏被定格。
人群裏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鴨舌帽沿下的他微微抬起頭,從堅刻、線條惟美的下巴逐漸向上,挺拔、勻襯得恰到好處的鼻梁,白皙幹淨的皮膚,最後才到陰影裏仍舊若隱若現的眼,漆黑、耀眼、澄澈,晃如透明一般。
他永遠都是這麼光芒萬丈的人!
“不好意思,各位,我女朋友在幫一家禮品店發宣傳單,能不能請你們……”
安靜的聲音在碰觸到蘇理澈的目光時,戛然而止。
四目相接,範西桐的平靜忽然間便成默言的尷尬和羞怯。
因為範西桐,蘇理澈超額完成了任務,並且還得到了禮品店老板的獎賞,“如果反應一直這麼好,你除了得到薪水以外,還可以分得一份獎金。”
可是蘇理澈搖了搖頭,“不了,我決定不做這份工作了。”
蘇理澈把一天賺來的薪水小心翼翼地放進錢包的時候,抬起頭來看著範西桐笑,邊笑邊走出禮品店的大門,“覺得我這種人很配不上你們這種人是嗎?”
範西桐不說話。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你沒聽過嗎?我可不像你們,我們需要為了衣食住行著急,而你們,從出生開始就已經有了一輩子的依靠……”
“蘇理澈,你覺得我是寄生蟲是嗎?”
蘇理澈不說話,側過頭看著他。
“所以,你瞧不起我們這種人?!”
蘇理澈愣了愣,別過頭去,手心放在唇邊上用力地嗬著氣。
好冷,好冷!
雪越下越大,明晃晃的清冷的街道沒過多久就已經變成了一片耀眼的白色。
入夜了,北京的街頭還是照舊繁華著,而且更繁華了。
蘇理澈盯著亮得晃眼的霓虹燈,忽然有種喝醉酒的感覺,仿佛有點能理解那些頹廢的年輕人為什麼總喜歡這樣醉生夢死的生活。
“腐華”就像是他們追求生活的目標一樣。
原來,還是那麼地誘惑人哪!
“不如,範西桐,我請你吃飯吧?”
範西桐愣住,兩個人站在大雪紛飛的街頭凝望著繁華奢靡的大街,琳琅滿目的商品店。
“雖然我隻領到了一百塊錢薪水而已,可是請你吃份牛肉拌飯還是綽綽有餘吧?”
範西桐還是不說話。
“你嫌棄麽?”
“這裏哪裏有買牛肉扮飯的?”
蘇理澈的嘴角扯起一抹微笑,右手手拉過範西桐手腕,“跟我走就是了。”
範西桐看看盤子裏的牛肉扮飯,看看將辣椒倒入飯裏混合而且吃得很香的蘇理澈。
她抬起頭,他拿著湯匙沒有動,“我知道你吃不慣這種東西。”
範西桐的眼神恍惚間閃過犀利,低下頭學著蘇理澈的樣子將辣椒倒入飯裏麵。
“這是韓國料理,便宜的韓國料理。”
範西桐將湯匙伸進嘴裏,爵嚼了兩口,忽然捂住嘴,辣得眼眶都紅了,拿起旁邊的海帶湯就往嘴裏灌。
“我沒有讓你放跟我份量相同的辣椒,你怎麼那麼笨啊?”
範西桐睜著模糊的眼眶盯著蘇理澈,看她慍怒的臉上滲出笑意,不知道為什麼,從來都沒有覺得生活可以過得像這麼愜意過。
沒有糾結的煩心事,沒有人纏著自己請教音樂,沒有女孩子的告白,沒有一盒接著一盒膩人的巧克力,沒有各種各樣充斥在空氣裏的香水味,沒有所謂的萬丈光芒和耀眼。
生活就像現在,有一股讓人聞見就會肚子餓的香味,有一個人對著自己帶著舒心的笑,可以暢快言論和作為,不需要被人指指點點,不需要擔心被這個世界的洪流掩沒。
永遠都有一個不孤單的小角落,好像就在這裏,就在這裏。
他感到很快樂!
從這裏走回去,慢慢回到步行街,雪停了,剩下的寥闊的蒼茫的白反射著五彩斑瀾的世界,白色變得不那麼純粹,可是有些人心裏是幹淨的就會覺得這裏無論什麼時候都幹淨。/快樂的時候看什麼都是好的,難過的時候就什麼都變得多餘!誰都有的心理。
下午還覺清冷的街到現在仿佛隻是一眨眼的時間就被人潮給填滿了,雖然這裏永遠不缺生氣,可是隻有這個時候才讓人感覺更加得雜亂無章。/雜亂的黑夜總是令人有著一種永不懈待的充實感,在充實感背麵也有著永遠都消散不去的疲累。/加起來就是對這個世界全部的感知,都還不夠,都還不夠。
蘇理澈和範西桐在洶湧的人潮裏慢慢走,吃飽了就想著散散步,看到琳琅滿目的商品店、服裝店,隻是隔著遠遠的櫥窗看看,也是好的。
蘇理跟每一個女孩子一樣,對所有東西都帶著一種好奇和向往,隻是她將這種世俗的感情隱藏得很深而已。
“想要嗎?”範西桐問。
蘇理澈將放在櫥窗上良久的視線移開,“有些東西呢,你就隻能看看,像這種衣服哪是我能穿的?”
範西桐點點頭,瞟了一眼櫥窗裏的淑女裝,再看一眼大門口掛著的奢花的“慕西士”時裝招牌,最後目光落在蘇理澈厚厚的連帽白色外套上。圍巾上麵露出一張白皙、清澈、睿智和冷淡的臉,朦朧的長發披在肩上,明顯的堅強外殼下透著柔弱,她有時候傻得過份純粹,有時候又像個聰慧的女人冷漠而且帶著些不可捉摸的張揚。
“清澈”、“複雜”是範西桐對她最直接的感覺。
這樣的人,她就像一個擁有百搭戲路的明星,她可以是清純善良的灰姑娘,可以是高雅睿智的公主,也可以是張揚倔強的千金大小姐。
蘇理澈推了推範西桐的肩膀,兩個人穿過人潮洶湧的人行道,人太多,推來搡去的就把兩個人擠遠了。
找不到彼此,他從來沒有覺得這麼恐慌過。
猛地伸出手去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蘇理澈一滯,手心的柔和溫度相互傳遞著,透過每一根神經,全身都被侵襲了。/隻是愣愣地看著眼前走著這個人,手指在他手裏不安的顫抖著,他感覺到她的不安,將手握得更緊了。
仿佛已經是情侶了,握得這樣自然,握住的時候,仿佛血脈都是相通的。
回家那條林**,楓樹的葉早脫光了,落葉被厚厚的沒有人打掃的積雪掩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開始腐化了。
還好中間的青石板路被人掃出了一條道路來,隻是薄薄的一層雪,都不礙事。
隻是她踩上去會覺得有些心疼,太幹淨太純粹了這雪,若印上她和他的腳印就不好看了,可是一想到是他和她一起走過來的腳步,她還是感到欣喜的。
他也是!
他說:“蘇理澈!”
“嗯?”
“我們……交往吧!”
“我們交往吧!”“我們交往吧!”這句話蘇理澈怎麼也沒有料想到會成為囚禁她一輩子的牢籠,怎麼逃都逃不掉。
蘇理愣愣地抬著頭看著他,手還是緊緊被他握在手裏,看著他真執得在夜空裏猶如北極星一般耀眼的瞳孔,愛情,原來來得這麼悄無聲息,悄無聲息到她還沒來得及有反應。
明明是暗戀,明明是自己單麵的喜歡,這麼快就變成戀愛。這麼快?她都不敢相信呢!
忽然之間想起了什麼,想起她此時此刻不該想起的。
答應過秦西什麼?還有那個被無數女生提起的江雯墨。就算沒有她們兩個,那站在她們兩個後麵那麼多的女生呢?她要成為眾矢之的!/她的理想呢?她的奮鬥呢?她什麼都還沒有配談戀愛嗎?什麼都沒有配和他在一起嗎?
還有江家,江允赫跟他有這麼多關係,那是不是意味著她一輩子都逃不開江家的陰影了?
不,不,一想起江允赫和他的母親,蘇理澈原本那些已經結疤的傷口又被割裂得鮮血淋漓。
一旦想到可能還要去麵對她永遠都不想再記起的小時候她就嚇得冷汗直冒。
手心從範西桐手心慢慢掙脫出來,笑得沒心沒肺,“範西桐,你在開什麼玩笑?是覺得我好玩麽?天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覺了。”蘇理澈也不等他回答,徑直朝家門口走。
“蘇理澈……”
蘇理澈頭也不回地搖搖手臂,“外麵冷,你也趕緊回吧!”
這還是那個笑起來格外有禮貌但骨子裏的冷漠卻紮得人渾身生疼的蘇理澈。
範西桐站在雪地裏,雪霧遮掩身體,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