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最害怕的是冬天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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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國的冬天來得格外地早,既便有時候是晴天,那也遮擋不住淩厲的寒風,更何況不是晴天呢。
    低頭,是僵硬而堅實的地麵,抬頭,是灰朦朦的天空。比四川的天氣,可要可怕多了。
    楓樹的葉子紅了落,落了紅,仍然還是有綠色的影子頑固地附在頭頂上,它在等待這個冬天最寒冷的時刻。
    範西桐就站在楓樹下,半靠著樹幹,定定地望著操場上躍動的人影。
    剛從溫暖的音樂室裏出來,這種天氣還真有些不適應。
    有女生跑到楓樹下麵遞給他一個杯子,透過玻璃便是清澈的液體,上麵徐徐地冒著白氣。好溫和的感覺。
    她說,“給你!”
    “不用了,謝謝。”他禮貌性地擺了擺手。
    “你拿著,我專門……給你拿來的。”說著將杯子塞到了他懷著。低著頭,紅著臉,快速地跑開了。
    雖然有蓋子,可是他還是怕裏麵的水灑出來弄濕衣服,冬天了,弄濕衣服可不好過,於是他隻得將杯子穩穩地拿在手中。
    抬起頭來望了一眼女生離開的方向,女生回過頭來衝他笑了一下。接著便是遠處幾個女生的淺笑。
    那些青春的容顏所煥發出的氣息仿佛可以融化整個冬天。
    別過頭去,繼續看江允赫打著籃球。很久沒有碰過那東西了,他感覺自己已經對它疏遠了。
    現在的自己就像是江允赫的女朋友,他打籃球,他就靜靜地在一旁等候。手裏將杯子握緊了幾分,因為,他真的覺得有些冷。
    但穿著跟那些隻要風度不要溫度的男生比已經好得多了,一件黑色的毛衣外套,在冬天他也能像一個王子一樣穩然寂靜地屹立在世界的中心。
    有些人從剛出生仿佛就注定他必須生活在耀眼的光芒的。是天使的人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天使。
    範西桐,就是蘇理澈見過的最耀眼的人。
    當然,秦西也是這麼以為的,不僅耀眼,還無與倫比。
    蘇理澈是前不久才知道範西桐和江允赫也在這裏讀書的,誰告訴她的,當然除了她身旁的秦西再也沒有別人了。
    “你知道嗎?蘇理澈,範西桐他就是我眼中的理想情人,是我這輩子無論用什麼辦法都想要得到的人哪。”
    蘇理澈看範西桐的背影看得出神了,猛地聽到秦西的話,忽然間笑道:“那麼,你要努力了。”
    其實誰眼裏心裏藏著些什麼誰又完全懂呢?就像蘇理澈並不那麼了解秦西一樣,秦西也同樣不了解蘇理澈。
    但對於蘇理澈來說,秦西的出現是讓她所嫉妒的,但嫉妒歸嫉妒,這樣想想好像並不犯法。畢竟,還算是朋友。一起吃午餐、一起上下課、一起趕作業、一起在放學後揮手作別,這樣的人不算是朋友算什麼?
    然而秦西跟蘇理澈不同,她的嫉妒是直接而且明顯的,她嫉妒給範西桐送水的人,嫉妒所有跟範西桐套近乎的女孩子。仿佛那樣便是對她的不恭。
    每個人的心裏或多或少都有一個童話,哪怕是再現實再孤僻的人也是一樣的。
    蘇理澈想,在範西桐心裏一定也有一個童話,而在那個世界有一個女主人公,不是她,也不是任何人。那隻有範西桐知道,不過,肯定是一個跟他一樣驕傲的女孩子,美麗、大方、高貴,足夠配得上他的。既便那是灰姑娘,也一定是最美麗的灰姑娘。
    這時候,這種落闊的感覺讓蘇理澈痛恨安徒生,因為在他筆下的主人翁,不管是灰姑娘還是碗豆公主,她們都擁有一樣讓人仰視的東西,那便是“幸運、美貌、善良”,而這些東西呢,蘇理澈除了偶爾“善良”,其他的想都不敢想。
    “範西桐!”秦西將手中的書塞到蘇理澈懷裏,迅速整了整裙角和頭發,朝範西桐站立的地方跑過去。
    幾本厚重的外國史實往下沉,蘇理澈的身上仿佛一起隨著手中的重力降落,兩本書便壓得她喘不過氣。
    秦西是個美麗的女孩子,連奔跑的時候都讓人覺得清新和可人,也讓更多的人覺得沮喪。
    範西桐回過頭來看到秦西,然後是她身後的蘇理澈,目光便定格在最後一刹那間,良久不曾挪動。
    蘇理澈對上他的眼神,咬緊嘴唇,艱於開口。
    原來,冬天,是這麼讓人難受。
    “諾,給你這個,這個保溫。”
    他低頭看到她手中的熱水袋,是新的。
    “不用,我不冷。”
    “不行,拿著,這是人家送你的,你不拿著,會不會太沒有禮貌了?”
    這麼輕柔的聲音裏,讓他覺得有些咄咄逼人。
    “你的朋友她也冷,你沒看出嗎?為什麼不先送給她?”
    秦西回過頭去看了看站在身後不遠處的蘇理澈,一個人站在初冬的寒風裏,縮著身上輕微地顫抖著。原本一直在看他們,看到秦西回頭後慌忙將視線移開,左顧右盼地卻不知道該放哪。/沒這麼討厭過自己了。真是矛盾啊!
    秦西抿著嘴,臉上微有怒色,“這是人家想送給你的啊。”
    “一個從四川來的女孩子,怎麼能這麼快習慣北京的氣候。你沒看出來,隻要稍微一冷她的嘴唇就會凍得紫紅嗎?這樣的你,能算什麼朋友?”
    秦西咬著唇,問道:“你是不是……”結果當看到範西桐淩厲的眼神時後麵的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哽在喉嚨裏挺難受的,連表情都變得無辜。
    可愛又漂亮的女孩子,怎麼能舍得讓人家受委屈呢?範西桐,可是,他居然就這麼做了。
    江允赫將籃球拋給別人,從場上下來,拾起外套搭在肩上,這麼陰冷的天氣,他倒出了不少汗,不停地扯裏麵的薄毛衣,想讓冷空氣透進去。/臉上沒有表情,寂靜地朝這邊走。
    有女生經過和他揮手作別,他隻是擺擺手卻並不說話。
    空氣裏的塵埃被定格了,僵硬地懸浮在所有毛細血管能夠接觸到的地方,透過皮膚,悄無聲息地進駐身體。/但目光不朝範西桐也不朝秦西,直接而裸露地露在蘇理澈身上,隻是在經過範西桐時瞟了他一眼,並隨口問道:“我們走吧,我打累了。”
    範西桐盯著他的背影回了一句:“行!”
    他接過她手中沉重的書籍,“我要去範西桐那,我送你回去吧!”
    蘇理澈還是縮著手,匆忙回答道:“不用了,我坐公車。”
    “現在這個時間點坐公車,你是想在車站等死還是被擠死。”
    她無言以對。
    範西桐別過頭去,緩慢穿過操場往學校大門走,麵無表情。身後,還是那兩個人的對方,他能聽得格外清晰。秦西慢慢跟隨著他的腳步,雖沒說話,可他感覺得到詭異的氣氛。
    當江允赫孩子氣的抱著她厚厚的韓文書往校門口衝,而後二話不說的將書放在腳踏車前麵的時候,蘇理澈終於扭不過他,坐在了他後麵。
    這樣子很冷,他說:“你把臉靠在我背上,就不覺得那麼冷了。”
    蘇理澈回頭看到範西桐靜靜地騎上腳踏車,秦西站在他後麵,他回頭看著秦西,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一臉淡漠,“我要走了,你回家吧。”
    江允赫低著頭,笑了起來,低聲跟坐在身後的蘇理澈說:“秦西她不知道範西桐就是個不暗世事的家夥,連女孩想讓他載他都看不出來。”
    蘇理澈同樣低著,沒說話也沒有笑。範西桐才不是那樣的人,在她眼裏他什麼都懂。
    “秦西,有人來接你了。”江允赫指著不遠處停著的一輛跑車說,車邊站著一個男子,二十幾歲的樣子,年輕白皙,身上有著散發著感性,附和所有女孩子對王子的要求了。蘇理澈見過,來學校接秦西好幾次了,秦西不準他是不會來的。這樣的男孩子,可真是不多求了。
    “可是,北京開跑車的帥哥太多了,多如牛毛。”江允回過頭來對著蘇理澈淺笑,笑容裏有鄙咦的味道。蘇理澈想,他是因為自己開不上跑車才看不起別人的吧,用個典故來說,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可是江允赫跟故事裏的狐狸比起來,仿佛又好了太多。
    秦西聽到江允赫的話,不可置信抬起頭朝遠處看,這一看便是整個世界的紊亂。
    有一個男生,無論他是誰,秦西都會在心裏都他一個固定的位置,但是,如果他不甘心地想要占有更多的地方甚至趕走其他位置的人,那麼秦西是不會也不可能容忍的。
    這些,是蘇理澈到現今為止對秦西最深的了解,雖然事實也是如此。
    範西桐的麵無表情讓秦西感到焦躁而且難過,匆忙說道:“我哥哥來接我了,那我先走了。”
    雖然秦西從來沒有在蘇理澈麵前提起她的私事,可是她起碼是知道遠遠不是“哥哥”那麼簡單的事,是哥哥還需要送玫瑰花和接吻嗎?太不可思議的。
    江允赫越顯親近和熟悉的態度並沒有讓她覺得有多好,但已經坐上去了,便不好意思再下來了。她隻能這麼坐著,無論江允赫怎麼說讓她靠在他背上,她都不肯。
    因為她不想碰這具身體,連挨著都不願意,那讓她心裏像被撕扯一樣的難過。
    還是這麼好,越遠越好。
    兩輛單車在寬闊的街道上緩慢行進著,除了遠處細細的吵鬧聲就隻剩下車輪鏈條的聲響。世界真幹淨。
    可是北京真的好冷,冷到蘇理澈坐在江允赫身後寒風刮過時連開口說話都覺得困難。
    這裏的初冬便是夕鎮的深冬了。
    她最怕冷的,所以慢慢地,已經開始厭惡這座城市。
    也許偶爾,也會將目光探過去,搜尋範西桐的表情,隻見他騎得很平穩,臉上沒有表情,仿佛感覺不到冷似的,真坦然自若。/秦西現在大概已經和那個男生吵起來了。吵架、憤怒、心計……這些在蘇理澈腦子裏都好醜惡的東西,但是沒有辦法,每個人都有,就像她討厭自己身上也有這些東西一樣。
    人從出生開始,沒有完美的。
    想著想著,縮緊了身體,忍不住發抖,上下牙齒打著架,眼睛被刺的生疼。
    範西桐漸漸落在他們身後,一抬頭便是蘇理澈縮小的身影。
    嘴角抿起來,心髒像是被濕毛巾包了起來,有人拚命地擠,一滴、兩滴水沿著血管遍步身軀,原來人是可以這麼冷的。從心裏冷出來,被溫暖裹得再緊也沒有用。
    除非有人在他心裏升一盆火……但他更怕自己灰飛煙滅。
    江允赫低聲跟身後的她說,“明天跟我回去見見我爸爸吧,他再過一天就要回上海了。我想讓他見見你。”聲音很小,隔著空氣隻有蘇理澈聽得見。
    “我說過……”
    “我知道,就當你是以一個我的朋友的身份去見的,範西桐也去。就算是去見見你妹妹的生父也好啊,算起來,他還是你的姑父吧!”
    蘇理澈皺著眉,不再說話。腦海裏晃晃悠悠地掠過一些泛黃而模糊的畫麵,好久了,久到蘇理澈都沒有印象了。
    畢竟他從來沒有對自己不好過,畢竟自己那麼地想念著他。
    有些東西被從心上的墳墓裏挖掘出來的時候,是可以讓心髒很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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