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不遠之處，一頂小小的帳篷之下，兩個男子相對而坐，一壺美酒醇香溢，兩尊酒杯暢相飲。
    我正感歎如今還有如此瀟灑閑適之人時，卻在看清楚一人的麵容之後，傻傻愣住。
    向他們所坐的方向移了幾步，憑借我天生的好耳力，在不讓他們發現我的存在的同時，把他們所說的話聽了個清楚。
    “張兄，你今兒看起來心情甚佳，莫非是遇上了什麼好事不成？”一名身穿青衣的男子開口道，模樣極為普通，並沒有吸引我目光的資本。
    “嗬，”身穿白衣的男子輕聲一笑，隨手玩弄著裝茶的杯子，微微彎了彎眼角，“的確是遇到了一些‘好事’。”笑得雲淡風清。
    “不凡說給小弟聽聽。”對麵的人略敢驚奇。
    “隻是小事罷了，不值一提。”
    “張兄也別賣關子，就說說讓小弟聽聽吧！”
    白衣男子輕輕放下手中玩弄著的杯子，得意地揚了揚眉毛，輕聲說起了自己遇到到的好事：“說來也不怕王兄你笑話，前幾日賭輸了，又遇上債主逼債，我無奈之下隻得向街上一位小兄弟‘借’了些錢，不料卻被他發現，抓著我說要見官。”
    “後來呢……”對麵的人聽得來勁，忍不住詢問。
    “你別急，聽我說來。”白衣男子慢悠悠地喝下了一口美酒，不緊不慢地接著說，“後來萬般無奈之下，我隻得解釋說家裏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三歲哇哇啼哭的孩子，若是蹲了這牢，上不能孝順父母，下不能撫育孩兒，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當時興許是演的出神，竟然硬生生地擠出了幾遞淚水來。隻是更沒有想到的是那位小兄弟居然信以為真，不但放了我，還把他身上的錢全部給了我，還說讓我去好好生活，照顧好老母和孩子，以後再也不能在幹這等缺德的事。”他緩緩道完之後，嘴角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嗬嗬，沒想到世間還有如此‘好心’的人。”對麵的人也忍不住笑彎了眼，嘴中雖是在讚美那好心之人，語氣中卻有意無意地有一絲嘲諷的意味。
    不聽則已，一聽既怒。
    隻是，此刻的我秀目圓睜，手指“咯咯”作響，咬牙切齒，麵目扭曲，一副恨不得把剛才說話的人狠狠揍一頓的樣子。
    因為，他口中所說的“好心的小兄弟”正是在屋簷下隨時會被餓死的我。
    蒼天無眼，為何讓我遇到演技可以假亂真的騙子？
    記得我來這前師姐握著我的說道：“江湖險惡，人心險惡，這騙子可是年年都有，今年特別多，而且以後越來越多的趨勢啊。”我當時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張開嘴笑著，露著整齊而潔白的牙齒，“我就不信能有這麼多騙子？”笑容頗為自信。其實我說的也並不是全無道理，騙子的確不多，但偏偏讓我遇到了。
    我剛想掠起袖子，拎起拳頭站起來的時候，被餓了整整三天的我頭昏眼花，腿腳發軟，幾乎要跌倒在路邊。
    我又歎了一口氣，心中的怒氣漸漸變成了悲涼的歎息之聲。
    我眯著眼無奈靠在牆壁上小憩，想養足力氣再去教訓那騙了我的小人，可惜，還沒力氣站起，那來年兩人便已離去。
    我又歎了一口氣，眼睛看向別處，偏偏眼尖，卻見地上正躺著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我渾身精神一陣，用力地一蹦而起。
    一個箭步躍到銅板的掉落處，彎下身子剛想把那可以救人命的家夥收入囊中，卻聽見身後傳來了一個吃力的老婦人的叫喊之聲。
    “抓賊啊，抓賊啊。”淩亂的腳步聲聲音由遠及近，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我回過身去便見一褐衣男子飛快地跑來，我眨了眨眼，便見那賊的身後有一老婦人，她正吃力地追趕著，眼見她腳步漸漸緩慢了下來，呼吸聲也重了起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疾風吹起路邊的塵土，洋洋灑灑，遮蔽了視線。
    一絲怒火隱隱從胸中湧出，我握了握拳頭，一心隻想逮住那個賊，相比騙子而言，我最厭惡的還是那搶人財物的盜賊，可我卻又一次忘了自己如今的狀況，連身子站不穩妥，哪裏還有抓賊的力氣？
    我剛剛上前兩步，想攔住那賊的去路，卻與他撞了個正著，一個不雅觀的姿勢倒地，與我相撞的男子也呻吟起來。
    我軟軟地倒在了地上，全身像散了架那般疼痛，或許是身體無力，連呻吟的聲音也微不可聞。
    “哎呀，哎呀……”身邊是響起了男子的呻吟之聲，全無剛才飛奔時候的氣勢。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拍拍身上的灰塵，跳起來便氣急敗壞地罵道：“老娘我還沒有喊疼呢，你叫個什麼勁！”那男子估計沒見過像我這般彪悍的“乞丐”，頓時傻了眼，就在他傻了眼的同時一雙冰冷的鐵鏈子拴住了他的手，麵目凶惡的衙役把他帶走了。
    “小兄弟，多虧了你啊。”剛才在追逐小偷的老婦人緊緊握住了我的手，感激涕零，“剛才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把那個賊人撞倒在地，我這要命的錢就找不回來拉。”
    我傻乎乎地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心中感慨到這世界也真神奇，這樣竟然也算做了件好事？我拾銅錢還拾成英雄去了，僵硬地笑著，嘴角抽搐得厲害。
    “小兄弟的大恩大德真不知道要怎麼報答。”她依舊握著我的手不放開。
    我細細打量她，年齡在五十歲上下，身著灰衣麻布裳，藍色布條束著還未全白的頭發，她雖然已是溝壑的老人，卻也是鶴發童顏，也算生得一幅慈眉的眉目。
    我楞在原地，一時也不知應該做出怎樣的回答
    我的肚子此時突然“咕咕”地響了起來，臉色微赧，我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道：“可不可以先給我點吃的。”
    小茶館中，誘人的包子散發出香味，我迫不及待地拿起它狼吞虎咽，在眾人驚奇的目光中一連吃下了五個，滿意地向那位老婦人道謝。
    “聽你口音是外地人。”老婦人也好奇地打量著我。
    我點點頭，擦幹淨嘴角便道：“是前幾天才到京城的，不料遇到了賊人，偷光了身上的盤纏，所以才……”我低下頭去，卻也省略了自己的被騙倒黴經曆。
    那位老婦人沉默了一會，灰黑色的眼睛中有淡淡的沉重之色：“原來如此。”聲音有些沙啞，“你現在還沒有住處吧，如果不嫌棄的話就住在我這吧。”
    “謝謝您的好意，但我總不能白吃白住吧？”我看著這位身穿樸素衣服的老人，布料粗糙，一看便知家境不貧寒，隻是一介普通百姓。
    “你多慮了。”她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笑道，“在西城門那我家開了一家小店，雖說生意比不上城中的紅火，但還算不錯，況且近日來我那人手不足，正打算著找幾個夥計，你剛好也沒有去處，不如來我這幫個忙，也不算是白吃白住。”
    “這也不錯。”我微笑著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