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當時年少
    卮末欣初識葉清歡的時候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娃兒，他救了他。要說小孩兒心善倒不如講他閑得太慌。唯獨是死心眼的葉清歡深深切切的記著自個兒被他撿去的那一天的模樣，那一天天空的顏色，和從那天起就成為了他生命之光的人兒。
    那天早上，紛紛揚揚一連落了好些光景的鵝毛大雪終於停了，卮末欣生在北方，地上鋪滿了厚厚的冰雪，冬日裏頭凍得仿佛嗬氣成冰。卮家的仆人隨著他們家的三少爺卮末欣上街看雪景折騰雪玩去，他在家裏快給悶壞憋蔫，誰都知道末三少爺天性好動，最愛四處跑動耍鬧。
    清歡那時候身子半陷在雪裏頭，發絲淩亂的遮了眉眼，髒乎乎縮一團。他自己也記不得自己究竟是怎麼落到這步田地，隻是一覺醒來便發現倒在雪和泥裏頭，還細細的結了層薄冰，凍得沒了知覺，居然還沒給凍死也算他好命。
    他隻覺得走過來的男孩子穿的是那麼厚實暖和，紅色的袍子外頭罩著潔白的狐裘披風，迎著風肆意的飄揚舞動，襯極了他神情裏頭的灑脫與不羈。
    不過他倒是沒什麼閑工夫仔細看人眉眼，直到他彎下腰來伸出手，帶著滿眼的關切與笑意看向他。清歡才看清他的麵容，那麼的精致美好，勝卻人間無數。
    他那時凍得連知覺都遲緩，因而感受不到伸出的手的溫度，卻深信著那一定是一種令人心醉的熱度。
    末三少爺揮揮手讓人把他給帶回家去，也沒問清歡是否願意，關鍵是他樂意。
    於是就這麼怔怔的給拖了走，然後他由著其他的下人給他洗身子換衣服。
    “末欣，卮末欣。”紅衣的小少年嘴角兩邊勾出甜甜的笑容著這麼自我介紹到。
    清歡沒有回答，他動了動嘴唇，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嗓子裏啞啞辣辣的不是滋味。
    卮末欣有一瞬間小小的訝異隨後又有些無奈，可最終還是笑如春風，倆酒窩陷在還略有些嬰兒肥的臉蛋上，“沒關係的，留在我身邊陪我玩吧。餓了有本少爺養你。”
    卮家主事的也沒有反對，安排個小侍童陪著三少爺也沒什麼不好，雖然這娃看起來有些小小的呆傻，可呆傻倒更好。這小侍童洗幹淨換上件小廝的青色袍子畢竟也還是挺幹幹淨淨的一娃，清清秀秀的，興許長大了還會挺好看。
    卮末欣給他打手勢問他幾歲，他卻依舊是茫茫然的搖著頭。就連清歡這名字都是從清歡的貼身物件上尋找出來的。
    裝著半枚玉玨的小荷包上繡了他的名，也不知道他姓什麼。
    人間有味是清歡麼。
    卮末欣那時候還小，隻聽到過這句，卻也沒什麼感觸。隻想著該是書香門第吧，倒也不知怎麼落至此地了。
    見他不知自個兒姓什麼，便給他說跟著自家姓吧，清歡卻搖了搖頭，他現在大腦裏頭還是一片空白甚至說是慘白的，仿佛一覺醒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似的虛空，顯得傻不拉唧的。
    卮末欣倒是很體貼，寬恕他今兒個身體依舊不適，特許他養好了再陪他一塊玩兒。
    於是後來也就一直清歡清歡的叫著他，下人本來也就不用自己的姓，其他人也都叫的習慣。
    至於卮末欣對他的特別待遇，時間久了那些人也就見怪不怪了。
    兩人在一起的日子是很快樂的，清歡穿著小仆的青袍跟在末欣屁股後頭從翻牆到爬樹什麼破事兒都做過，就連先生教的書，他都是一起旁聽的。
    卮家的孩子唯獨三少爺年齡最適，給選去給皇子們當伴讀，因而他的教學的環境也是最好的。
    不過末欣倒很是誇張，他去給別人當伴讀就要拖著讓清歡也伴他讀，外人看了當他小少爺氣十足，但他其實待人很是親切友好。
    太傅每次對著一群冥頑不靈調皮至極又狂放不羈的小鬼頭都痛不欲生恨鐵不成鋼。
    尤其是這卮家的卮末欣。
    由此可見卮末欣的妖孽程度是打小就給發揮的淋漓盡致。
    不過不得不承認，卮末欣各方麵成績都非常的優異，優異的讓人咋舌，令人嫉妒，從詩書到騎射，都要高人一大截。
    太傅上了年紀有些心好，其實心裏特喜歡這小孩，於是擔心著點有的沒的比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卮末欣骨子裏頭太高傲，看似和人打成一片其實心裏頭還是不融合著，笑得確實是友好友愛，倒還不若對他家書童實在呢。
    他們這個班裏頭不單有皇子還有各大臣家送來的孩子一同學習，也許日後就會同朝為官。
    太傅一邊看著，東想西想地考慮著如果哪天有哪個皇子欺負卮末欣，他也可以稍微阻止一下不至於讓他被整的太慘。
    可是他預想中的事情沒有發生，末欣被欺負的事也隻純屬他強烈的的被害妄想。
    最多也不過是看他這臉不爽，學識好便罷了，連容貌都要高人一頭，真討厭。
    也許是卮末欣和皇太子的關係太鐵也不知道是他做人太好，萬年一張不改笑麵，對人熱情又大方的，還知道帶些小食來賄賂眾口，也沒人敢弄些小動作。
    不過大家也是知道的，小男生傻顛顛的拿欺負女孩子為樂來表達歡喜。再加上年紀小又沒長開，卮末欣同清歡那小模樣的恁的生嫩著，基本就被劃分為欺負對象裏頭去。
    可本質上來說，卮末欣又不是小姑娘，塞蟲子潑墨水的倒都不怕的，給他道了歉他也不會給你小鞋穿，不承認錯就以牙還牙。
    於是漸漸的大家倒是認知到這小少爺其實到真是一點都不嬌，一些人原本的排斥似乎最終也就淡了下來。
    況且卮末欣打架功夫著實厲害，他太傅也算是親眼見識過。
    有次有個娃兒居然絆了看起來就很迷糊的清歡一跤，還存心弄倒了他理好的書冊，結果邊上卮末欣一個惱，一把揪過那誰的後腦勺的頭發就發力甩了出去，飛出八丈遠。
    那誰誰估摸著不知道卮末欣向來就特罩著自家侍童，欺負他就是犯了他大忌，真是悲催。
    其實吧，卮家也曾和武林有那麼點千絲萬縷的關係，家裏存留了很多武功招式的本子，卮末欣沒事兒的時候總翻翻練練上頭的招數，他雖然是卮家三少，但其實很能吃苦，雖有些懶勁卻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些什麼。
    沒有請師父，隻是他娘給他解釋那些心法教導他修煉。似乎這點東西她都看得很明白透徹了，可她卻是身無半點功夫的。他不明白卻也不細想。
    卮末欣從懂事以來就聽著她的傳授練武，各家功夫路數都很是上手，連帶葉清歡都給他陪練的有一手，打打皇太子的隨身侍衛不成問題。
    至於說到卮末欣和皇太子夜黎深的關係，也不知道該說是不打不相識的好友關係還是損友才對。
    開始的時候夜黎深是認真的嚴肅的想試探卮末欣的功底後來突然之間就欣賞得不行整日死活賴在後頭跑，也不知道迷上他的是什麼玩意兒。
    兩人經常沒有王法的跑去禦花園搞破壞，戲皇帝老兒養的白鶴，摘太液池水中百年一株的並蒂雙生蓮。
    還有次把跟在他倆後頭收拾殘劇的清歡給不小心絆倒到水池子裏頭去。
    不過卮末欣還算有良心，立馬飛身下去把他給撈起來。
    清歡雖然給嗆著冰涼涼的水，可也算有所收獲，卮末欣自從把他給摔下池子把他弄成風寒之後乖巧了好幾天沒再那麼多動又折騰，也算給他好好休息。
    卮家很疼愛這個小兒子，二姐是入了宮的，大哥卻又不爭氣，他們都指望這長得就很有福分笑得很喜慶的小東西能光大門楣。
    照卮家人說小少爺出生後給看了八字，據說還是個算命老手。說他五行全又多金，骨重直上五兩一重得不行，必然是飛黃騰達身居高位的命，男必娶賢妻女必嫁貴人。接著看相的鬧了笑話了，看著自小就麵容異常美好的卮末欣笑著說乙亥女非常漂亮，被眾人瞪視。
    也算他說準，雖然卮末欣不是個姑娘，可他確實漂亮。
    算命的說卮末欣生於秋天，木主，木氣若要充足必然容貌姣好身形修長，命中需水需土，最怕漂泊浪跡，一旦飄零，就如同失了根的蘭花浮萍。
    卮末欣後來聽了自個兒的命，一句屁話冒出來堵了悠悠眾口和各種苦口婆心，他說小爺愛出去玩怎麼就是漂泊無依孤苦伶仃了，大家也就隻得隨他浪蕩去。
    卮末欣從始至地終貫徹著他的少年狂，上課時溫文又張揚的笑著同師傅詭辯，放課之後引誘別人一同陪他外出郊遊。
    實在令太傅頭痛欲死。
    可他就一直這麼肆意張揚著自己的青春。卮末欣時常拉著清歡陪他月下小飲給他灌輸觀念說是要生盡歡才能死無悔。
    可否無悔，可捫心自問，誰能做到。
    卮末欣在下江南看水波隨槳聲起落之際感歎還來不及去得北方看大漠孤煙黃沙千裏，肩上站著即使是出門遊玩也不忘帶出來的高頭鸚鵡花胖，挺著圓圓滾滾的鳥肚各種得瑟與聒噪，然後被清歡各種哀怨他跑得夠遠了的眼神盯得訕笑不已。每次出來，清歡都要比他還要緊張，也是，就他喜歡東跑西竄的就愛新奇刺激，也不顧著危險與否。
    卮末欣很莫名的，對著他的這個小跟班意外的好，他是不和自己親哥親姐太好也絕不和夜黎深太膩的，對人雖親切卻也不會都輕易的交付真心。唯獨同清歡同枕同眠同食同宿親昵的很倒像是他才是自己弟弟似的。
    他一直都喜歡那些純潔美好的東西，在他眼裏頭，清歡這麼個小東西最是需要他守著不讓塵世汙染。倒不是什麼愛不愛的問題，能沒來由的歡喜著縱容著信任著個小東西倒也實在是件讓他心裏舒坦的事兒。
    就像他養著鸚鵡花胖，可花胖傻裏吧唧不記他的情不懂他的好，而清歡卻會守他一輩子。
    那時侯娘和他說，要對清歡好些，他沒懂緣由。後來才曉得她似乎那時起就知道了清歡的身份也知道他姓甚名甚，隻是一直沒說出口。等他明白，他卻早已當他是最親的弟弟了。後來清歡叫他哥，連自己親身大哥都不去理會的親昵。後來的後來他就摸摸已經長大了的清歡的頭，在他眼裏，他是最親的人。
    後話不談。
    其實吧，你要真盯著卮末欣的臉看，真的是看不出他完全不是這麼溫潤儒雅的一個人，但他偏偏能長成那麼一張臉蛋讓人看了覺得溫潤討喜，但其實本質裏既張揚又傲視萬物。單瞧那雙眸子就知道是個極不守規矩的娃。
    太傅其實很看好卮末欣，認為也許他日後會是個棟梁，可是也許得至少先改掉他如今這滿身是刺的勁頭。
    也許他日後會懂得，反正他們這群孩子以後都是會長大的。
    清歡一直恪盡職守給末欣當著小廝，末欣也不嫌棄他不能說話，時常和夜黎深同他一起三人戲耍。
    而夜黎深卻似乎不是很喜歡清歡，但也還是溫文有禮態度翩躚，對他也算不錯各方麵也都還照顧。卮末欣表麵不語，其實也看在眼裏，心裏想著有些皇子們的禮教教育做的還算是不錯的，至少夜黎深其實還算個好人。
    於是清歡童年的記憶裏頭基本上就是末欣陽光燦爛的笑容徘徊在腦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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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說。。。雖然我喜歡玩曖昧==。。。但是。。。別怪我事先沒說過。。。卮末欣和葉清歡不是一對，就算我心生爬牆之意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