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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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子離和阿素相約來到素心齋,剛坐下點菜,劉玨就冒了出來。他毫不客氣地坐下,對子離笑笑:“不介意多我一個吧?聽聞這是四殿下名下產業,搶了千風樓的風頭,號稱風城第一的素宴。我這是頭一回來捧場,千萬別趕我走!”
子離微笑道:“上次喝了小王爺的酒,這次就當回請小王爺。”
子離沒說什麼,阿素也不好趕劉玨走,隻是看著他心裏就不舒服,總想整他。他疑惑得很,老是遇著劉玨,他長了千裏眼?阿素恨不得把自己變成蟑螂臭蟲蚊子,讓劉玨一見他就自動避離。
他低著頭喝茶,突然想,怎麼現在的自己變得這麼懦弱?以前在現代要是遇到這樣的情況,早就喊他滾了,在這裏偏偏要顧及這麼多。越想心裏越堵得慌,真想什麼都不管,想發火就由著脾氣去,想使小性兒就刁蠻任性,再這樣憋屈著,遲早要發瘋。阿素看看子離,笑容就跟長在他臉上似的,再看看劉玨,還是那般玩世不恭的模樣。阿素想,你們倆就對看著吃吧,本公子不奉陪了。他站起來笑道:“我去後院轉轉就回。”
阿素一走,菜就端了上來。劉玨笑道:“不客氣了!”拿起筷子夾菜嚐。子離好笑地看著他慢慢露出自己第一次吃到這等素菜時的神情。
劉玨“嘖”了一聲道:“四殿下神通廣大,從哪兒請的好廚子?”
子離輕笑道:“阿素教出來的。”
劉玨神色有些變了:“他幫你調教的廚子?”
子離點點頭:“他隻教了四五道菜,說是隻會這幾樣。不過,來素心齋捧場的還是照樣多。店裏也有其他素菜,但這幾道卻是招牌菜了。”
劉玨笑道:“既然來了,自然都要一一嚐過的。”
兩人吃了一會兒,見阿素還未回轉,就聊起天來,彼此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意。劉玨覺得越接觸這個四皇子,越發現劉緋似天生帶有一種親和力。子離也覺得劉玨不像外表那樣驕縱蠻橫,談吐間自有主張。兩人對視一眼,均想,能和自己並稱風城五公子,必定都有其過人之處。
子離端起酒杯敬劉玨:“小王爺,這杯本王敬你,若是早知你愛慕顧家小姐,本王一定阻止父皇賜婚。”
劉玨一怔,笑道:“殿下誤會了。小王隻是覺得顧家小姐琴藝不凡,人才出眾,倒是想交為知己,愛慕談不上。”
子離奇道:“那為何懸掛顧家小姐畫像於堂中,日日觀望?”
劉玨心中一凜。鬆風堂幾乎被視為王府禁地,無他許可,不得擅自進入。而且鬆風堂被青組守衛,飛鳥難進,劉緋如何得知這等細末小事?上次在草原上好像他也曾提起。劉玨不動聲色道:“我愛繪美人圖,凡見過的能稱得上絕色的女子必畫之收藏。這酒理應我敬殿下,再留顧小姐畫像實在是對四皇子妃不敬。今晚便差人送至四皇子府,請務必笑納。”
子離微微一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小王爺這般識禮,倒教本王顯得不大方了。”
兩人哈哈大笑飲下杯中酒。
小二走了上前,對子離道:“三小姐要小的傳話,說突感不適,先行回府,要二位盡興,不必理會。”
子離微笑,心想阿素不是一般的討厭這個劉玨,有他在,飯都不想吃了。
劉玨神態自若,心裏卻掀起了滔天巨浪,好你個李青素,別人巴不得我多看兩眼,你見著我來就沒胃口吃飯?
兩個人都是胸有城府之人,不動聲色繼續喝酒。酒到杯幹,暗暗佩服對方的酒量。桌上空酒罐越來越多,天色也漸漸暗了。子離先醉了,說話舌頭都大了:“小,小王爺,你酒量太,太好了。”
劉玨哈哈大笑,醉眼迷離瞧著子離道:“叫什麼小王爺,不嫌棄就喚我允之好了。”
“好,允之,不要殿下來殿下去,就,叫我,叫我子離!”子離嬉笑道,一貫似笑非笑的臉變得醉態可掬。
劉玨搖晃著身體走到子離旁邊坐下,一把摟住他的肩,大呼:“小二,上酒!”他神情恍惚,嗬嗬傻笑道,“殿下,子離,你說李青素有,有哪點……好?他比他,大姐,二姐差遠了,風城隨便找個大家閨秀都比他好,他怎麼就,不長眼睛哪?”
說著站起來,手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叫道:“他聽過風城五公子沒有?李相又怎麼了?他不過是庶出不受寵的公子罷了!”說完踉蹌著摔回座位上,拿過一壺酒又灌下。
子離嘻嘻一笑:“允之,你哪知道,阿素簡直是塊寶,我這麼久都看不透他,他就是不一樣,不一樣。他根本不像才十三四歲的人,卻又心地極好。若能和他一起,我心願已足。”
劉玨嘿嘿笑道:“你別亂想了,你我都知他是男子。”
子離自負地一笑:“我自然是把阿素捧在手心。他若心中有我,當明白我是不得已。就算是男子又怎樣。”
劉玨又飲下一瓶酒,搖著頭隻知道笑。子離終於抬手晃他:“允之,允之,嘿嘿,你比我醉得還厲害。”說完頭一側便倒在了桌上。
劉玨笑嗬嗬地推他:“子離,殿下,還敢說比我醉得厲害,哈哈!”笑著笑著張口吐出一大攤穢物,身一側也倒在桌上趴著。
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窗外才飛進一條人影,走到劉玨身旁靜靜地看了他半天,揮刀就砍。這一刀挾著風勢,甚是淩厲。揮至劉玨頸旁卻猛地停住,劉玨紋絲不動。來人一收刀,沉聲道:“殿下,他醉了。”
子離從桌上抬起頭,又恢複了平靜的臉色,他神色複雜地瞧了劉玨半天,對來人道:“叫輛馬車,好好照應,送回王府。”
劉玨已爛醉如泥,幾乎癱著被抬入府中。鬆風堂的思詩思畫忙得團團轉,好不容易收拾幹淨了,劉玨張口又吐一地穢物。折騰了大半宿方才沉沉睡去。
思詩思畫輕輕掩上房門走出去。屋裏隻有劉玨一個人躺在床上。他用心聆聽,知道四下無人,方緩緩睜開眼睛,眼神清明,哪還有半分醉意。
自從子離無意說起鬆風堂內的顧天琳畫像之後,劉玨自然就留了心。他本不該懷疑子離,但是前些日子在草原上,他拋給子離的從邊城捎回的酒卻不是一般的酒,普通酒量者大口吞入此酒時必定會被其猛烈如火的灑性嗆住,當時子離卻是仰頭灌下一大口。以劉玨判斷,子離與他的酒量是差不多的,子離沒有道理在他感覺醉之前先醉。
劉玨先上了心,自然也跟著醉。故意多飲了兩壺,運功逼出腹中穢物。他趴在桌上,耐心差點耗盡之時,才聽到了窗外傳來呼吸聲,緊接著有人掠了進來。來人出刀一試,他紋絲不動,更加肯定劉鈺裝醉。草原上他便已知道子離隨身侍衛一直藏於暗處,來者若不是子離親信,侍衛們豈容他帶刀闖入,更何況是在劉鈺醉了的情況下。
果然來人以刀相試之後,子離便清醒了過來,隻吩咐好好送他回府。劉玨心知自己父子對四皇子太過重要,如果今天自己趁他醉倒相加半指或出言不遜,後果不堪設想。
四皇子此舉是試探什麼呢?探自己是否是太子一邊的人嗎?因為自己謊稱已向李相提親,而李相明擺著是太子一黨?四皇子一再探問自己對顧家千金的態度,他是擔心自己會因為他奪了心儀之人而懷恨在心?
劉玨躺在床上靜靜地思索著。四皇子竟然知道鬆風堂內之事,必是在他身邊早有布置。這個能親近自己,了解鬆風堂的內應會是誰呢?能入鬆風堂者大都是從孤兒培養長大的死士,他到底買通了誰?這個內應是四皇子安排的還是寧王安排的呢?
四皇子的話,三分真三分假。劉玨察覺到他的破綻時都是李青素在場的時候,他是子離的軟肋嗎?
劉玨想起子離醉時說過阿素不一般,看不透。他著人盯著阿素,手裏的情報顯示,他從小文才不出眾,笛子是桃花宴之後方學。他是哪裏不一般呢?劉玨苦苦思索著今天子離的每一句話,一個念頭電光石火般閃過,他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
子離道:“他根本不像十三四歲的人。”劉玨長舒一口氣。就是這個。桃花宴上阿素隻有十二歲,他險些栽進水裏,看到一雙玉足被自己多瞧了幾眼竟臉紅罵他淫賊;再碰麵時他躺在草地上毫不慌張;他還會點功夫,他的這種奇怪的拳腳功夫從何而來他一直沒有查清;她長了張孩子的臉,當時的神色與說話的態度卻絕對不像一個從來沒出過府的大家閨秀。據情報稱,子離無意中在河邊聽到他吹笛,接連幾月每天都去河邊以簫聲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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