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肖潔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那個時候我跟小伍因為一些小事情已經冷戰了兩三天。
    我看著肖潔微微隆起的肚子，不禁皺起了眉頭。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肖潔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神色很安詳。
    確實很傻，我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肖潔看了我一眼，繼續說：“雖然你有可能無法理解，但是，最起碼，這是我幸福過的證據。”
    “陳代，你相信命運麼？”肖潔問我。
    命運？我苦笑道：“命運這個東西，向來都是你信它就存在，你不信，它就不存在。”
    “那你信麼？”肖潔看著我說。
    我看了一眼肖潔停在肚子上的手，因為懷孕，身體發福，手指已經不再向以往那般纖細，可是這般模樣，卻又顯得她非常的寧靜溫柔。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她那副彪悍的模樣，瘦瘦小小，卻好像永遠精力旺盛。
    “我信。”我說。為什麼不信，起碼信了，它就是一個很好借口。
    肖潔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我跟小伍商量了一下，決定把肖潔接到我們這裏來住，畢竟一個孕婦孤身在外總是需要人照顧。
    等待一個小生命的來臨，既緊張又充滿喜悅。為了配合肖潔的生活作息，我跟小伍兩個人也提早了自己的睡眠時間，吃飯也開始認真嚐試營養飯餐來，有時候，我們一起去逛超市，也總愛在嬰幼兒用品區逛，看看各種牌子，想象著孩子出生時的模樣。看的出來，小伍也很喜歡孩子，盡管在我看來，他自己本身也就像個小孩。
    肖潔辭了工作，又因為無聊，買了毛線，開始在家裏織毛衣。肖潔變得很安靜，有時候，坐在沙發上，織半天毛衣都不說一句話，我擔心的時候會坐在她旁邊，絞盡腦汁給她講些笑話，多數時候肖潔隻是抬起頭來衝我溫和地一笑。
    我想，肖潔還是很難過的吧，那麼用力地愛一個人，說是放手，真的日子要過下去，哪有這麼容易。
    “陳代，你來跟她說說話吧。”肖潔用手輕輕地撫摸著肚子，那個時候，已經檢查出來，是一個女孩。
    我走過去，蹲下身，用耳朵貼近肚子，很奇妙的感覺，閉上眼睛，我仿佛能感覺到一個小生命在裏麵的一舉一動。
    “你跟她說說話吧，孩子要是總聽不到男人對她說話，會發育不好的。”肖潔催我道。
    這是什麼歪理，我看著這鼓鼓的肚子，算了，好像裏麵的胎兒有什麼動靜，我聽見肖潔悶哼了一聲。我輕輕用手摸著肚子：“小家夥，給我安分一點，不知道媽媽懷著你很累的啊。”
    我抬起臉看著肖潔：“你看，她生出來一定像你，到時候我們有的熱鬧了。”
    肖潔沒好氣地看了我一眼，指了指肚子：“她餓了，我要吃飯。”
    “是是是，遵命，我立馬去準備。”我站起身來，向廚房走去，內心的不安卻越來越大，一個人要為感情而活，需要多大的勇氣？肖潔這麼下定決心的要下這個孩子，仿佛並不是有多少留戀這個情感，她的笑容總是透著疲憊，是累了吧，認識她這麼多年，也從未聽她說起過家裏的事，過去的事，就好像她從來都是一個人，生活，戀愛，最後還是隻剩下一個人。
    又或許她是真的感到寂寞了吧，所以找到個男人，想要認真的跟他在一起。他走了，那麼，起碼能有個孩子也是好的，兩個人，總比一個人要好，從很早之前我就覺得，肖潔的敢愛敢恨和她的不安就像另一個翻版的我，隻是，她比我更加強烈和濃鬱。我總是在不遠的地方看著她，隱隱期盼著，就好像她要是能幸福了，我必定也能離快樂不遠，可是她要是絕望了呢？
    我甩甩頭，不會的。
    肖潔還是出事了，她從樓梯上摔了下來，被鄰居看到，緊急送往了醫院。我匆匆忙忙地趕到時，她正躺在手術室在搶救中，我看著這緊閉的門，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地發抖。小伍坐在我旁邊，握住我的手，他一臉擔憂地看著我，想要試圖安慰幾句，可是我發現，他緊握我的手，事實上也是抖得不能自己。這一刻，我真恨我自己，為什麼當時不在她旁邊，怎麼會這樣，我想象著肖潔在手術台上痛不欲生的模樣，覺得心髒都快要窒息了。過了這麼多年，我又再一次意識到，自己真的不夠堅強，圖楊林，你看，你真是一語中的。
    肖潔在病床上躺了兩天，最後，還是走了。我想她一定是不甘心，我一直幫她擦眼淚，可是怎麼都擦不幹。肖潔臨走前隻留給我一句話，她要我留著孩子，看這孩子的造化，能活多久是多久。
    我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慢慢流逝了最後一絲氣息，才意識到她真的是走了，她留下一個還在急救中的孩子，離開了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