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十章 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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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已過,冬日的太陽早已落下了山頭,隻留下幾縷嫣紅的霞光掛在天邊。嵐宇帝都之中最為熱鬧的清都江畔又迎來了一日之中最為繁盛的時刻。
然而今日卻有些特殊,是從屬於嵐宇帝國的一眾屬國派遣使臣前來納貢的日子。帝君陛下賜宴各國使臣於清都江畔皇家畫舫之上,因而清都江畔並不見往常的喧鬧,街道兩旁每隔五步便站了一個手持武器的皇家侍衛,阻擋著圍觀的人群,保護著乘坐著各國使節、朝廷百官,與後宮佳麗的各色馬車、步輦與小轎緩緩地自街道中央通行而過,朝著江畔那的皇家遊船行進。車隊之中最顯眼的,莫過於那由無數侍衛團團包圍在隊伍正中央,屬於嵐宇帝君陛下的龐大禦輦。
街道兩旁的帝都百姓隔著皇家侍衛所組成的人牆跪了一路,隻要禦輦所經之處,便是一陣山呼萬歲之聲。有不少百姓都偷偷抬起頭來,想要一窺傳說中能夠使全天下女子傾心的當今嵐宇帝君的真容,隻可惜那禦輦的車簾卻是遮得死死的,不見絲毫動靜。
長長的車隊之中,有一駕並不顯眼的絳紫色馬車,由兩匹毛色黑亮的駿馬拉著,不緊不慢地跟在離禦輦不遠的後方。鮮少有人會注意到這輛馬車,便也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其中坐的便是前不久才剛剛以質子身份自曜國來到嵐宇的淺離攸。
坐在馬車中的人隨著車軲轆的旋轉微微搖晃著身子,與那張平凡的容顏想比漂亮得有些過分的雙眸之中卻難得地有些呆愣之色,連一旁的侍女喚了好幾聲“主子”都未曾聽見。
青月見狀不由地微微皺起眉。淺離攸恍惚的神情令她擔憂不已,難不成是那勞什子的易思之毒還沒有完全解開的緣故麼?如此想著,青月又回頭看了看坐在另一側的蘇瑞,見她低著頭一言不發。雖說平日裏蘇瑞也並不常開口,然而青月還是能察覺到她此刻的異樣。難道是方才在蘇瑞前去喚主子起來梳洗更衣之時出了什麼事?
就在這如此怪異的氣氛之中,拉車的駿馬漸漸停下了腳步。淺離攸似乎終於回過神來,微微掀開簾子一瞧,果然已經到了那皇家遊船所停靠的岸邊。
蘇瑞率先下了車,打起簾子,恭敬地候在一旁。青月見狀也往前頭挪了挪想要跳下車去,卻不料被身後的淺離攸拉住了衣袖。
“主子?”略有些訝異的回頭,不知道淺離攸欲意何為。
淺離攸看了青月一眼,將手探入腰間,將隨身攜帶的荷包解下,在青月不解的目光之中遞予她。
立在外頭的蘇瑞不知那主仆二人在馬車中做什麼,見其他朝臣宮妃均紛紛下車下轎,便輕聲催促道:“青月,快些扶尚君下車罷。”
蘇瑞話音方落,青月便應了一聲道:“姐姐莫急。”接著就從馬車中探出頭來,利落地下了車,回身又將淺離攸扶了下來。主仆二人站定了,均轉過頭去看著那江畔的皇家遊船。
隻見那巨大的遊船光是甲板便有兩丈之高,更遑論那甲板之上足足有五六層的船艙。遊船通體刷著暗紅色的亮漆,船艙的窗格雕刻著精妙的花紋,一看便知其中會是如何的富麗堂皇,恍若一座水上的移動行宮。然而在那甲板之下巨大的船體之上卻有著數十個暗窗,每一個其中均有數名守衛,從每一個角度觀望著遊船周圍的情況,一旦有何危險,便可從那暗窗之中準備弓箭防禦。而在那船頭船尾,均雕刻著吞雲吐霧的巨龍,腳踩著虛空,一副欲騰飛上天的模樣,彰顯著嵐宇帝國的強盛與嵐宇皇室的氣派。
僅僅隻是一艘玩樂之用的畫舫遊船便有如此氣魄,震懾著江畔幾乎所有的人。
淺離攸眯起眸子,細細看著麵前的龐然大物,不由在心中暗歎——如此強盛的帝國,那般聖明的君主,也難怪嵐宇帝國能夠屹立於世百年不倒,讓一眾屬國莫不俯首稱臣……
“離攸。”身後傳來婉轉如鶯啼一般的嗓音,淺離攸回頭,卻見是淺如月在數名宮娥的簇擁之下緩緩走近。
略看那曾經的曜國明珠,今日身著一襲華美的湛藍色宮裝長裙,並未以那胭脂水粉遮蓋了屬於二八芳華少女的細膩肌膚,在一眾濃妝豔抹的女子之中確實頗顯獨特之色,仿佛空山幽穀中清新脫俗的蘭芷,叫人心生憐惜與豔羨。
淺離攸對著來人微微頷首道:“皇姐。”
如此近的距離,才能看到淺如月那杏眸之中一閃而逝的疲憊與矛盾。想來是懷孕初期的折磨和兩位曜國皇子的請求才讓她如此心煩。
淺離攸並未曾忘記,初到嵐宇之時,淺如月是何等的驕橫,何等的風光。隻是短短兩月有餘,宮廷的生活便磨損了她的棱角。然而自身懷有孕之後,她所表現出的一個母親的隱忍與堅韌,卻讓淺離攸驚訝之餘心生感慨。
想來天下的母親多是這般,淺如月如此,他的母妃雪妃如此,就連他不願回想的前世,也曾有一個溫柔而慈愛的女人為他那肮髒不堪的記憶添上唯一一筆幹淨卻濃烈的色彩。
淺離攸驀地憶起夜君曦曾說,他能夠幫淺如月除去禦醫的威脅,讓蓮妃再不敢與禦醫串通,卻不會再出手幹涉後宮爭鬥。這便意味著,汐蓮宮的那一位絕不會善罷甘休,眼睜睜看著淺如月誕下龍嗣。
離開之前,再為這個“姐姐”做一件事罷……淺離攸望了身邊形容有些憔悴的女子在心底微微歎了口氣。
“皇姐近來可好?”
“……還好。”淺如月不知這個如今看起來高深莫測的弟弟為何會突然開口與她寒暄,遲疑著答道。
淺離攸輕笑一聲道:“皇姐看起來有些勞累。青月,你扶著淑媛娘娘,扶穩了。”說著望了淺如月身側的那名宮娥一眼。淺如月倒也聰慧,立即明白了這淺離攸大約是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因而便朝青月伸出手道:“青月向來是最伶俐的,何時多來琴伊宮,教教本宮宮裏的人。”
青月低聲應了,抬手扶住淺如月的手臂,不著痕跡地將原本那名宮娥擠到了後邊。
淺離攸見狀微微勾起唇角,往淺如月身側走近了幾步,這才輕聲開口道:“近來宮中正值多事之秋。你我又身份特殊,萬事都該多加小心才好。尤其是皇姐,身份高貴,將來能坐到什麼位置,那是不可限量。”
“……你的意思是?”
“離攸的意思是,這裏畢竟是嵐宇帝國,皇姐身邊又多是嵐宇之人。皇姐身子不便,更要注意平日吃穿。什麼東西吃不得,什麼氣味熏不得,皇姐都要多加小心才好。皇姐從曜國帶過來的人也不能盡信。宮中誘惑太多,誰也不清楚誰的底細。不過這些人畢竟還是曜國之人,有些在曜國尚有家眷,皇姐要想些法子籠絡人心……”
淺離攸之言聽在淺如月耳中句句令她心中漸寒,然而卻依舊聽出了幾分深意。斟酌了言辭,這才開口問道:“你是說,有陛下的寵愛還不足以讓我高枕無憂麼?”是有什麼人在暗中要害她麼……?淺如月一邊想著,一邊蹙起眉心,下意識地抬手撫上自己的小腹。
淺離攸見狀眸中寒光一閃,道:“皇姐可是胃裏有些不適?若不是,這般舉動還是克製些好。免得惹來不必要的猜疑……”
淺如月微微一愣,立即順應著手的動作,搭上了青月扶著自己的手臂。淺離攸見狀微笑著點了點頭,而通往畫舫之上的入口已經近在眼前了。
淺離攸一腳踏入遊船,卻好似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微微蹙眉,對著青月道:“船上不比宮裏,夜裏冷。青月,辛苦你一趟,回宮替我將那件狐裘取來。”
青月開口應了,微微一躬身便要轉身離去,然而卻聽得一旁的蘇瑞道:“尚君,還是我去罷。讓青月先陪著您去上頭休息一會兒。”
“蘇瑞,不必麻煩你了。”淺離攸搖了搖頭,青月也略微為難地道:“是啊,怎麼好勞煩姐姐,還是我去罷。”
然而蘇瑞卻並不讓步,隻道:“青月你出入帝宮畢竟不太方便,天快黑了,夜裏江上涼得快,尚君的身子又還沒有痊愈,還是我去為好。”蘇瑞是嵐宇帝國之人,又是夜君曦身邊的,
“還沒有痊愈?”一旁的淺如月忽然插嘴道,“是聽說昨夜琬櫻殿出了事,你可是受傷了?”
淺離攸淺淺一笑道:“隻是小傷,並無大礙。”
淺如月略微沉吟,又道:“小傷也不可大意。還是讓蘇瑞去吧。她入宮畢竟快一些。”
淺離攸尚在猶豫,望著蘇瑞稍顯遲疑,然而蘇瑞卻已經微微一躬身道:“蘇瑞先行告退。”
看著蘇瑞轉身離去的背影,黑曜石般的眸中閃過一絲黯色,對著淺如月輕啟薄唇低聲道:“多謝皇姐相助。”
“不必。”淺如月勉強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如此看來,他們姐弟二人倒是的確有些相依為命的意味了。
二人相視一笑,相攜步入畫舫,裏頭自有主持晚宴的禮部司儀迎接兩人,帶著他們前去自己的席位。
在帝座左側入座,淺離攸心中一沉。望著那尚未迎來君王的帝座,眸中有些複雜的神色——他不過是區區一個尚君,坐在此處已經有些不合規矩,周遭其他宮妃的竊竊私語早已斷斷續續地傳入耳中,更遑論帝座右側便是那眼下後宮中最為尊貴的蓮貴妃,那偶爾掃在身上的目光雖然淡然,淺離攸卻並未忽略了其中的深藏的嫉妒與殺意。
然而,這些都並非是擾亂淺離攸心緒之事。這般接近帝座的位置,定然是夜君曦刻意的安排。看來就算是暫時支走了蘇瑞,今夜最後關頭的逃脫,也不會太過容易了。
天色漸暗,最後一絲霞光不一會兒便也沉入了水天相接之處。各國使節、文武百官,以及後宮稍有一席之地的宮妃大都已入席。不多時,隻聽得外頭傳來內侍尖銳而悠長的呼聲:
“帝君陛下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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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有話說:
今日一更奉上,應該還有第二更,不過不會太早,好孩子們要早點睡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