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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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是留下來看著公子的,忍忍就是。”展護寧其實也滿心的不願意,他們是想去衝鋒殺敵,殺掉宮本的,沒想到讓戚繼光分到火頭營來了。四人換上軍服,火夫長帶他們到燒水做飯的地方。煮飯的鍋直徑足有兩米,正在刷鍋的士兵被濃煙嗆得滿臉烏黑。張淡看著自己細白的皮膚不住地搖頭。“搖頭你也得幹,你叫張淡?從今天起這口鍋歸你管。每天中、下午兩頓飯。每頓十鍋飯。”張淡一聽,眼都翻白了,他瞅著那扣大鍋,再看看自己這雙手:“大哥,能給我派個跟班不?”“要跟班找戚大人說去。”火夫長板著個臉,張淡竟不敢再說了。
安排好了張淡又到兩個姑娘。火夫長撓了撓頭:“你們就跟著他們炒菜吧。”炒菜的火夫們見來了兩個標致的姑娘,少不了多看兩眼。展護寧把自己的鞭子塞在腰間,狠狠地瞪了那幾個火夫一眼。火夫們料她是個不好惹的,也都各幹各的去了。雲依靜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最後是劉希泊。火夫長上下多掃了他幾遍:“劉希泊?戚姑娘說你力能扛鼎,真有這麼大力氣?”劉希泊一聽是誇自己的話,頓時有些得意起來:“那還能有假!”“恩……”火夫長點了點頭,“很好,四肢雖不怎麼發達,但塊頭也不小。”掂量了一下,終於想到該讓他做什麼了。“以後這挑水的活你一個人包了吧,一次扛個三四缸的也很快……”劉希泊一撇那缸,不及叫苦火夫長就走了。
正野拿著密報到武田的營帳中,武田已經康複得差不多了。武田看了一下密信:“五峰船主關在杭州省衙,小王爺讓我們想辦法營救。”“救人?他說得輕巧,戚繼光的軍隊就在家門口!將軍,戚繼光是什麼人就算沒交過手也聽說過吧,山洞那的仗打得……”正野頓時暴跳如雷。但他不是真怕戚繼光,隻是不想去救號稱五峰船主的汪直。而武田所說的小王爺就是汪直的養子汪傲,嘉靖二十一年汪直定居在倭國的平戶,自稱徽王。
“你好大的膽子!”武田大聲吼起來腹部還是會隱隱作痛,“正野將軍,這是小王爺的命令,身為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嗨!”正野見武田發怒,立即伏在地上低下頭。武田當然知道,為了抓這個海上的霸主,明庭費了多少功夫。浙江巡按胡宗憲以朝廷招安的名義將汪直騙過來交涉,杭州巡按王本固誘捕了他,現在關在杭州省衙。汪直的養子汪傲先殺了朝廷的人質夏正,現在書信讓武田帶倭兵去救汪直。
“你到底會不會生火?”幾個火頭兵圍在張淡旁邊看他生火。張淡原先幾近慘白的臉這會都抹了一層黑膏油,手臂上都是鍋底的煤灰。於一個小時前張淡在灶前開始生火,一個時辰後一粒火星也沒看見。其他的火頭軍都快忙完自己的活了,於是紛紛圍上來看他這個“稀罕物”。“這大姑娘都來當兵了……”“你說誰是大姑娘!”張淡邊把幹柴塞進灶膛邊回擊了那個火頭兵一句。“那大爺們,你到底準備什麼時候煮熟第一鍋飯?”眼看開飯的時間就要到了。張淡不說話了,繼續塞幹柴。“趕緊地,幫他生火吧!”幾個火頭兵實在看不過去,就上來要幫他生火。“火夫長不讓幫他!”有個士兵叫了起來,其餘士兵站住腳。“主要是我們肚子餓了,他這火要是不著,我們吃什麼!”幾個人七手八腳開始幫他生火,張淡真是倍受感動:“到底還是好人多呀!”戚黯巡營到這站著看了好一會。
雲依靜和展護寧被鍋裏湧起的油煙嗆得一臉狼狽,咳嗽聲一陣陣傳出來。火夫長過來看了一下:“再快點!士兵都等著吃飯呢!”“神氣什麼!死老頭,我給你一鞭!”展護寧瞅著火夫長遠去的背影就要拔出係在腰間的無影鞭,被雲依靜攔住了:“我們得看戚姑娘的麵子不是。”展護寧還是怒火難平,旁邊的火夫哄笑起來。“笑!有什麼好笑的!”展護寧一甩鍋鏟吼道,火夫們頓時不做聲了。雲依靜看著這滿天的煙,再看看自己這一身亂糟糟的,也不想說話了。
火夫長帶著劉希泊到水源地去,是條清澈的小溪源頭。劉希泊扛著缸去了,火夫長走了。他接了幾口水先喝起來。把缸裝滿,劉希泊大喊一聲發力將滿滿一缸水扛在肩頭。從水源地到軍營足足有一裏地,一路上勞作回家的村民看到他扛著大缸在路上走,皆駐足觀看。一裏地長,上麵劉希泊的腳印深有幾寸。他氣喘籲籲地回到火頭營的時候,幾乎整個營的人都向他行注目禮。
霍無勳正好出門看見劉希泊扛著水缸站在那裏,他已經沒力氣把水缸放下來了。“希泊兄!”火頭營的兵得了火夫長的命令都不敢幫他,霍無勳跑了過去。“快來幫幫忙。”霍無勳看著那大水缸,他一個人也不知道從哪裏下手。火夫們互相看看,想起火夫長的命令,都不敢上前。眼前劉希泊就撐不住了,霍無勳一時不知所措。幸好戚黯這時過來了,見霍無勳伸手扶著缸連忙跑過來:“你快閃開。”火夫們見戚黯上前才紛紛過來幫忙。水缸放下來了,劉希泊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像水牛般大喘氣。戚黯沒顧上看劉希泊,回過頭問霍無勳:“你沒事吧?”霍無勳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地搖了搖頭,這時躺在地上的劉希泊發話了:“我有事!”
從火頭營出來,戚黯同互毆尋隨便尋了個地方坐下來。夕陽如血,晚風輕拂。外出覓食的鳥向巢穴飛回,林子開始了短暫的喧鬧。這些天對於霍無勳意義非凡,他先是替一個倭寇治好了傷,再就是從須彌島四弟子那裏知道了自己父母安葬的地方。而這些天對於戚黯來說,也同樣難以忘記。她失去了這個世界唯一一個與她有著直係血緣關係的親人,被繼母徹底趕了出來。她從父親咽氣的那刻起就斷定自己沒有了家。霍無勳即使是滿懷心事,他也忙碌著為病人診治,戚黯每天的軍務足以連她每天吃飯的時間都吞噬掉。
他們都好不容易找到了這一段短暫安寧的時間來靜靜坐著,不為去梳理那些繁亂心事,隻想就這麼坐著鬆口氣。張淡的飯大概是煮熟了,士兵們開始排隊吃晚飯了。戚黯看慣了這種情景,霍無勳眼前隻是晃動著來來往往的身影。他突然覺得這些好陌生,這個世界好陌生。戚黯看到戚軒之也站在隊伍中排隊,這個少年的身上應該印著“弟弟”兩個字才對。他們至少身上有一半相同的血液,可是為什麼讓她覺得這麼遙遠,甚至比外人更難相處。
霍無勳見戚黯的目光一直在那個年輕的小兵身上移動便也看了過去。那兵生得白白淨淨,一看就不是窮苦人家出來的。戚黯的目光很複雜,這讓霍無勳很是不解。“戚姑娘認識他?”“戚軒之,我弟弟。”戚黯猛然收回目光,因為戚軒之看了過來。這會霍無勳明白了,但他想不通為什麼父親剛剛去世,他們姐弟兩個就到軍營來了。戚黯這身黑色素服其實就是軍隊中服喪期間穿的孝服。他知道問這樣的問題很不禮貌,所以也沒開口。倒是戚黯心裏憋得慌,自己說了出來。
“這個弟弟和我不同一個母親,我的生身母親很早就過世了。”戚黯一點親生母親的印象也沒有,因為母親過世的時候她還太小。霍無勳隻聽這句話就把事情理得差不多清楚了。戚黯的父親剛死,她還在服孝期間就到叔父的軍隊來了,必定是後母不相容。“我到叔父這來,繼母也讓他到這來。”戚黯的話說得雖然有點隱晦,但是霍無勳能想明白。戚黯的繼母是擔心戚黯在叔父的軍營裏得到什麼好處而自己的兒子沒有,於是想讓兒子也過來得個一官半職。霍無勳看了一下戚軒之的裝扮,隻是個小兵而已。這恐怕是戚黯的繼母想不到的,戚繼光一視同仁。除了聖諭,剛到他軍隊來的都要從小兵當起。繼母讓兒子到軍營來,這事本來對戚黯來說沒什麼緊要的。叔父將戚軒之分到自己帳下,這才是真正讓犯難的地方。“霍大夫……”“戚姑娘往後像師父和鄉親們那樣,叫我無勳就行,大夫讓病人叫吧。”霍無勳笑著對戚黯說,戚黯點了點頭:“無勳,叔父把軒之分到我的帳下,我……”“你是為難了吧?”霍無勳從戚黯剛才看戚軒之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來了。“恩,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要是真用那些個紀律要求他,別人勢必就會說我公報私仇。如果不這麼做,軍律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