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塵轉頭去看，見那賣燒餅的小販抬腳坐在一旁，扶了扶斜垮的布巾，正看著他微笑。
    “殷臣軒。”蕭塵看上去並不驚訝，臉卻有些白了。殷臣軒的厲害他見識過，如今嚴希回人事不知，自己該如何應對才能保得他平安？
    殷臣軒看著蕭塵老成持重深思熟慮的模樣歎道：“好好一塊璞玉，硬是給打磨得四四方方無棱無角，實在可惜。蕭塵小子，我看上你了，從今以後跟著我，世間武學信手拈來，風雲叱吒皆隨我心，如何？”
    蕭塵微微搖頭，並不說話，隻扶著嚴希回緩緩朝門外走，在經過殷臣軒身邊時淡淡道：“多謝抬愛，我是武當弟子，不會投身魔宮。告辭。”
    “哼！好個武當弟子。”殷臣軒緩緩伸手一攔竟好似有狂風巨力迎麵而來，直逼得蕭塵後退幾步，再也無法往前行。殷臣軒的笑容重新變得閑淡風雅，一團和氣，好似什麼都好說好商量：“你不願投我門下也就算了，隻是我要與你打一架，若你輸給我就說明你並無讓我看重的資本，我也便不再逼著你拜師，這位嚴門主也可以平安離開，如何？”
    如何，自然好極。蕭塵不假思索，點頭，他知道自己本就不是殷臣軒的對手，橫豎都是輸，還能輸的有價值，求之不得。
    “準備好了？”殷臣軒將布巾扯落風中，一頭黑發撲散而下，軒昂之姿龍虎之勢，他這隨意一站好似凝聚的晨嵐，可視的清輝，沒來由的奪目，沒來由的出類拔萃，就連那一身可笑的小販裝束也會在瞬間變為不可逼視的風華。他麵上笑容漸漸隱去，眼中是深不可測的神光：“結局未知，生死不計，這是你我此戰的規矩，可有異議？”
    蕭塵默然，頷首，無論有無異議他都沒有別路。嚴希回神誌雖昏此時情勢卻也知曉大概，抬手想拉開蕭塵，勉力道：“殷臣軒……莫要為難他……我、我與你打……”
    “嗬，嚴門主，我看你還是讓自己安安生生早些醒酒，待會好把人背回去，不至有個好歹。”殷臣軒微笑，重新把目光鎖定在蕭塵身上。蕭塵右手持劍，站得標杆般筆直，單薄弱質的身形卻好似可以頂起天地，撐住一切，清澈的眼眸中有連殷臣軒也看不徹底的浮沉。不知為何殷臣軒總能從這少年身上看到一些東西，雖熟悉卻也陌生。他的纖弱孤獨淡漠單薄，總能讓他想起一個遙遠的身影。一把劍在手，孤傲的一無所有。
    “跟著我，你會有更好的出路。”他試圖最後一次說服。
    蕭塵依舊平和道：“多謝，出招吧。”他將青虹劃到身前，一個簡單的動作他做得標準而漂亮，眼中是淡定的神采。
    殷臣軒嘴角上揚，一個自嘲嘲人的笑，刹那消失無蹤，好似空氣隱沒於空氣之中。蕭塵不動，眼觀八方，一劍刺出劍鋒卻猝然凝固不動，就這麼被殷臣軒夾在指間。殷臣軒有些邪氣的笑出現在劍旁，一指輕渺點在他腰側華蓋穴。
    蕭塵大驚，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與眼前之人的差距絕非一點半點，而是天壤之別。然而穴道被點他卻並不覺得如何不適，甚至連氣息紊亂也無，可那一指卻是分明點中了的。沒有時間深思，他收劍斜身掠出，青虹回旋，一道清冽劍光橫掃一室，罩向殷臣軒全身。殷臣軒當空一掠，踩著青虹躍至一側，黑發甩出一個漂亮的弧，劃過他滿是笑意的眼：“反應夠快，出手卻不夠狠，沒有狠勁沒有殺氣，你師父都教了你些什麼東西？再來！”
    蕭塵屏息，朝著那個不知何時又會消失的人影連出十三劍，每一劍都飽含他修為所有，每一劍都堵上了他所悟劍意，一時淩空疾射一時緩步騰挪，一時勁道剛毅一時迂回往複，正是一手“落鷹十三式”。這是一套玄仰自創的劍法，也是專屬於蕭塵的劍法。他練習至今已有七年，劍法的精髓領悟了七八，這一時全力施為竟有讓殷臣軒也無法小視的威力，生生將殷臣軒逼退了六步。
    “好，好劍法!”殷臣軒鬥心亦起，單手迎劍卻是遊刃有餘，一隻手好似鋼鑄鐵製，又好似抹滿了油，總能在劍鋒下溜走，如魚在水無孔不入，恰恰好穿過蕭塵劍招中的縫隙，一指指點在他周身大穴，等蕭塵十三劍使完，他的十二指也指完了。
    感到體內不減反增不滅反亂的內息，蕭塵有些心慌起來：“你都做了什麼？”加上華蓋穴，殷臣軒共點過他的璿璣、巨闕、氣海、伯勞、關元、中級、厥陰、藏血、命門、背心、淨瓶、腰眼，這些都是人身大穴，稍有差池便是廢功殞命的下場，可為什麼分明被點中了自己卻並未覺出任何不適，反而有一股氣穿行在七經八脈，騰挪於五髒肺腑之間，似乎……似乎在為自己打通閉塞關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