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林毅不敢懈怠，擋下變刺為挑，剛猛的劍氣自劍鋒疾射而出，恍如割裂布匹般將那道沙塵的帷幔撕裂為二，劍鋒如閃電直劃到尹皇跟前。尹皇急退三步，上身後仰避過橫切而來劍鋒，手腕一抖劍身一折，反撞了過去。卓林毅並不硬接，反而掠身後退，在一丈外站定，道：“江湖上稱你為毒劍，依我看你根本不配用劍。”
    尹皇收劍，道：“你不過是怕了我劍中之毒，何必強充好漢？都說千龍斬乃是你卓大俠所創，威力無比，今日得見，尹某人鬥膽討教一二。”
    卓林毅漠然道：“邪宮宵小，你還不配。”
    尹皇眼中殺氣一閃，長劍一抖劍鋒挺直，一叢劍氣抖擻而去，直往卓林毅麵門刺到。卓林毅眉間是厭惡與不耐煩，那一劍來勢雖猛卻非毫無破綻，他凝息片刻，長劍直刺，不顧衝擊而來的劍氣，隻取中宮。就在尹皇不得不改變劍招之時，霜成快其一步，一沉一斜，往右上一個斜挑，片刻擊潰了尹皇的劍氣當口，一劍劃在他腕上。
    突如其來的巨痛，尹皇勉強捏住劍柄，看著鮮血順著手腕淌到劍尖，滴落草地，眉頭逐漸鬆開，看著卓林毅哈哈大笑起來，“心娘，我們走吧，就算不用千龍斬，論劍術，這位卓大俠確實勝我一籌。”
    心娘看了看神情自若眉宇軒昂的卓林毅，媚眼一眨：“看來卓大俠這名頭果然不是虛的，隻是我不明白，見到仇敵不敢露麵，究竟是你心中膽怯還是有所顧忌？”
    卓林毅臉色一白，凜然道：“我的事，似乎不勞姑娘費心吧？”
    心娘嘴一撅幽怨瞪了他一眼，尹皇看著她冷笑：“你操的心可夠多的，不走我可走了！”言罷長身一掠，片刻不見。
    心娘撒嬌般一跺腳：“哼，好沒良心的男人！——卓大俠，你不愧劍豪的美名，卻不知千龍斬對千龍斬，又會是如何一番結果呢？嗬嗬嗬，我可是期待得很哩。”
    嬌聲燕語許久未散，卓林毅的神色卻幾乎要殺人。風一陣急一陣緩，卷起林中飛葉，紛揚著緩緩垂落。
    “什麼人！”一聲暴喝，卓林毅忽然長劍一揚，猝然回身劈出一劍。他身後之人猝不及防，手中又無兵刃，隻得抬臂護住心口麵門，當下倒摔出去，硬生生撞斷一株合抱大樹。
    “咳咳，卓師叔……”玄仰欲起身卻覺心口一痛，嘔出大口血來，麵色蒼白，受傷甚重。幸好卓林毅是在心緒煩亂之下出劍，否則徒手硬接，就算玄仰內力修為如何了得隻怕也要少了半條命。
    “玄仰？”見是他卓林毅大為驚愕，忙上前將他扶起，道：“怎麼是你？”
    “卓師叔，這幾日你下落不明……師父也不知所蹤，我們時刻找尋你的下落……咳咳，沒想到竟在此偶遇……”玄仰勉力起身，運氣調息。
    卓林毅麵有愧色，忽然神情一緊：“你幾時到的？”
    玄仰神色微苦：“師叔，該聽到的我都聽到了，該看到的也看到了。我、我不明白……”他緩緩伸手入懷，拿出一本缺了一半的書冊出來。見此卓林毅駭然失色，久久不做聲。
    書冊少了一半，書皮陳舊，有幾處已經破損，雖未注書名，玄仰和卓林毅都知道，這是二十年前江湖好漢圍剿萬骷山搜剿而來暫寄武當清元閣的魔宮內息心法：觀自在心法。
    兩天前觀自在心法被盜，武當上下久尋未果，疑是魔宮卷土，上下嚴防，卻不料玄仰此番下山得知石柳被捉至萬骷山，決定趕回武當告知這個消息，卻無意遇見卓林毅，更恰巧看到觀自在心法自他懷中掉落。
    麵對玄仰的眼光，卓林毅麵色時青時白，猛然喝道：“是我偷的又如何！我本想借此提升功力，報仇雪恨，沒想到我苦心偷來的心法竟被毀去了後半部，不過是件廢物！”他將心法砸在地上，怒道：“都怪師兄密閉自封，竟毀去如此珍物，他頑固不化倒也罷了，還害我落得一場空！石柳，你常說觀心自在，萬法皆空，狗屁，全都是狗屁！”他連聲怒罵，幾乎失去理智，“等哪一日武當被滅雞犬不留，我看你還說得出什麼鬼話！狗屁，狗屁！”他瞪著雙目血絲密布，怒喝幾聲拔劍橫砍，一排高木應聲而斷，濃塵碎葉掩著他狂奔而去的身影，良久方歇。
    玄仰對卓林毅這般變化措手不及，愣在當場，直到他愈罵愈烈的聲音遠去。撿起地上的半部觀自在心法，玄仰眉頭緊皺，千頭萬緒，無從梳理。
    江湖表麵波瀾不興其實暗藏洶湧，一場劫數呼之欲出。血海宮謀劃二十年的複出，究竟還有哪些序幕沒有拉開？卓林毅與曾經的弟子殷臣軒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孰正孰邪，孰是孰非，這一切又會有多少曲折？
    心口劇痛呼吸微滯，玄仰咳嗽幾聲，將心法放入懷中，仰首望天。
    天宇無風無雨，不陰不晴，就如同此時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