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聲打破了雲莊的靜謐，嚴希回放下手中棋子，正想出去看看，門卻猛被推開，阮勝幾乎是一頭撞開房門的，衝他大喊：“萬安園！”他怔了一怔：“二哥呢？”
    嚴希回和薛龍顏從來都有下棋到天亮的習慣，此時卻隻有嚴希回一人撚棋自娛，他淡淡道：“你二哥遇到舊時好友，前往原山去了。夜深了，外頭吵鬧些什麼？”
    阮勝憤憤道：“大哥，三哥的媳婦快沒了！”
    嚴希回道：“我已與你二哥湊了銀兩幫他贖人，再加上你的威嚇，難道那折枝樓還不肯放人？”
    阮勝一個勁搖頭，將贖人之後的事滔滔不絕講了，最後還憤憤道：“要不是那人眼尖瞧見了，我還被蒙在鼓裏呢。大哥，這次我非要教訓黃元直，幫三哥把嫂子搶回來，你別攔我！”
    嚴希回微怔之後無奈道：“你深夜召集人馬，莫非是想去搶人？”
    阮勝道：“這是當然！依三哥的性子隻有被動挨打的份，我不管誰管？大哥，你看看三哥平時都被欺負成了什麼樣子，你礙著義父的麵子對黃元直處處忍讓，我可咽不下這口氣！這次我非去不可！”他牛脾氣上來，捋起袖子就往外闖。
    嚴希回拽住他，道：“你又能怎麼管，我們過去要人，可不是讓義父難堪嗎？若此事傳出去，我四門便罷了，黑水堡聲譽毀於一旦，你如何對得起義父栽培知遇之恩？”見阮勝有所遲疑，他將他拉坐在桌旁，道：“此事我們幫不了忙，你好好待在這裏，不必插手更不能動手，讓你三哥自己處理。”
    “可是大哥……”阮勝起身肩頭卻被重重壓住，竟絲毫使不出力來。嚴希回的眼神異常嚴肅，緩緩道：“若你還認我這個大哥就聽我的，不準去。”
    阮勝緊皺濃眉滿心不甘，看著嚴希回的臉色卻隻得狠狠撓頭，憤然坐了回去。
    嚴希回默然不語，看著窗外濃沉的夜色，眼中亦滿是擔憂。
    夜風襲人清涼如水，憂清風隻在房外站了片刻，卻覺有如一生般漫長。房內傳出的低笑混合著欲望與得意，他再也不能忍，起步上去，輕輕敲響了房門。
    房中人靜了一靜，吼道：“狗奴才，天塌了也給我頂著，少礙本少爺的好事！”
    憂清風頓了一頓，再次敲響。房中人惱了，開門就是一腳踹來，憂風側身避開，擺出一個笑來道：“世兄夜深還未歇息麼？”
    這黃元直比憂清風大了兩三歲，身材略微發福，倚門眯著眼看他：“賢弟深夜到訪可有要事？”礙著老父的麵子他仍是對憂清風有禮有貌。
    憂清風一派和氣連眼睛都未斜瞟半分，道：“事出緊急，不得已為之，清風先行賠罪。”
    黃元直心癢難忍不耐煩他的客套：“有什麼事直說罷，我要睡了。”
    憂清風垂下眼簾，口吻平靜道：“如此我便也不多做打攪，帶了人便離開。”
    黃元直盯著他道：“什麼人？”
    憂清風溫和道：“世兄不要誤會，清風並無絲毫得罪之意，隻是折枝樓的淩姑娘，可否讓我帶走？”
    黃元直臉色大變：“胡說八道，什麼折枝樓淩姑娘，我這裏沒有！賢弟誤會了吧，夜深風寒，還是回去歇息的好。”他要關門，憂清風一手抵住，正要開口，忽聽房內有細微聲響，他倏忽閃身讓過，從黃元直身邊掠進屋內，扶住了從床上摔下來的女子。
    “淩姑娘……”憂清風眼中滿是心疼。淩末滿臉淚痕，外衫已被脫去，若是憂清風再猶豫哪怕一刻，她縱使得救也必自盡。此刻，她連痛哭也出不了聲，隻是淚流如雨，全身無力依在憂清風懷中。
    憂清風擁住她，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肌膚相親。以往那麼多的夜晚，燈火下，桌案前，她磨硯侍茶，他揮毫作畫；她扶琴彈唱，他洞簫相和。天上人間，沒有哪一畫美過此，沒有哪一曲妙過此。
    從此，廣為佳話。
    燭火被灌進屋的的風吹得顫栗，幾乎要熄滅過去，憂清風脫下衣裳披在淩末身上。門邊的黃元直又羞又惱，拳頭緊握，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憂——清——風——”
    憂清風抱起淩末不看黃元直：“世兄見諒，小弟絕不是要給世兄難堪，隻是，淩姑娘已是憂某心上之人，無論如何……也要護著她。”淩末滿臉淚痕卻是笑得無比幸福，把臉埋進他的胸膛。
    黃元直冷冷盯著他，雙拳咯吱咯吱響，一拳揮了過去。憂清風側身閃避並未過個一招半式，隻連退三步一腳踢裂了桌子，夜幕中這響聲尤其刺耳。黃元直又是一拳，正中憂清風後背，待他欲再出一拳時聽到一陣淩亂腳步聲，暗夜中火把尤其刺目。
    “發生什麼事？”
    黃元直聽得出這是他老爹的聲音，黃顯雷親自到了。黑水堡是江湖大堡，平日裏就戒備森嚴，風吹草動都可能引得全堡戒嚴，何況這突兀的破裂聲？
    “世兄？”憂清風詢問看著他，眼中竟有哀求之意，仿佛救心上人壞了人家好事是他的錯。黃元直明白他踢碎桌子放出聲響就是為了引堡中人來，眾目睽睽之下他藏匿青樓女子不交是件十分不好看的事，尤其是在嚴厲的黃顯雷麵前。
    他沒多少時間發泄怒火，權衡輕重下咬牙道：“快給我滾！”
    憂清風抱緊淩末從窗口竄出，他的速度已是極快，可江湖盛名的“驚天雷”黃顯雷絕不是泛泛之輩，隔了幾丈遠已然覺察出那股真氣，當下運掌拍了過去。憂清風懷中抱人躲閃不及，後背中了一掌，當下口吐鮮血，卻是恰好借那一掌之力躍出牆外，拚力狂奔。
    黃元直阻止了要追去的黃顯雷，道：“爹，那不過是個狗娘養的雜碎小賊，已被我打傷，不如饒了他吧。”
    黃顯雷麵露狐疑，道：“這小賊功夫倒不錯——你沒事吧？”
    黃元直低頭咬牙切齒：“沒事……”
    “那便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