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到奧地利，已是一個月後。
     盡管兩人的關係似乎已經雨過天晴。
     但是阿爾伯特手指受傷的新聞帶來的衝擊波比想象的要大得多。於是兩人隻好避著媒體，時刻保持著低調。
     偶爾一起上街，她會勒令他保持十數步的距離。
     名義上是為了隱私，不使得關係曝光，但是宋黎雪內心知道，她隻是用以掩飾自己難以啟齒的羞澀。
     但是阿爾伯特並不管那套，無論她逃開多少步，他都會拚命追上，然後緊緊攥著她的手，質問她：“難道擁有一個比自己年紀小的情/人，就那麼讓你難堪麼？”
     她沒有任何反駁的話語，隻好將頭埋在他的懷中，躲避那些流言蜚語。
     盡管如此，他們的關係最終被曝光仍舊是必然。
     經紀人當時拿著報紙，敲開他們的房門，探尋和興奮的眼神毫不掩藏。
     那之後她每次去工作，都會有人獻上祝福。
     尤其施拉格老先生，在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擁抱後，真誠地祝福道：“希望你們幸福，孩子。”
     她試圖綻放出最完美的微笑。
     “怎麼了，孩子。你的笑容下似乎有故事。”
     她頓了一下，似乎下定了決心。
     “其實，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在和阿爾伯特經過一番商議後，他們決定把傳奇樂譜“惡魔協奏曲”捐給音樂協會，這份珍貴的遺產並不應該永久的鎖在保險櫃中，而是值得更深刻的研究。
     為此，他們獲得了名譽獎章。
     去拿獎的時候，他問她：“用什麼名義去領獎呢？”
     她故作不懂，將問題推回去。“什麼名義？”
     “是尊敬的Von。Nürnberger先生和HerrSchmetterling先生？還是——”他低下頭，將唇貼在她的耳畔，輕聲道：“尊敬的Von。Nürnberger先生及其夫人？”
     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心髒從未如此劇烈的跳動過，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就要這樣幸福的死去。
     抿緊唇，她一字一句地回道：“你說呢？”
     他深深地看著她，眼中滿溢的都是深情。
    
    
     又是一年的新年音樂會，阿爾伯特的手指恢複，屆時將要進行一場小型複出獨奏會，這將是他事業的新起點。
     臨上場的時候，他拉著她的手說。
     “在後台等我，結束後，我有話要對你說。”
     她就那樣看著他，似乎有著千言萬語。
     燈光亮起來，觀眾的熱烈掌聲已經響起。
     舞台上的鋼琴在靜靜地等待著他。
     阿爾伯特卻仍舊不舍地拉著戀人的手。
    
     最終鬆手的時候，她的笑靨如花。
    
    
     他的內心深處似乎已感覺到不詳，最終結束的時候，甚至沒有去看她的背影。
     他不知道是不敢還是不舍。
     整個後台都沒有她的影子，於是他披上黑色風衣，走到了演奏大廳的台階前。
     落雪已休，巨大而嚴肅的建築已滿是白霜。
     他靜靜地等著，眺望遠方。
     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他匆忙回過頭，卻是施拉格老先生。
     老人慈愛地遞給他一封信。
     他垂著頭猶豫很久，才打開。
     上麵的落款也是一年前。
     原來，她自與他一起回到奧地利開始，便已經寫下了這封信。
    
    
     “原諒她吧，孩子。她一直不敢告訴你她的病情。這一年中她想過無數次的道別，但最終仍舊無法再拖下去。她說，這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別離。。。。。。”
    
     阿爾伯特一言不發，他撫摸著信上娟秀的字跡。
    
     【。。。。。。我一直在想，我們的愛情就像一首探戈，入場的時候沒有牽著彼此，隨著舞動而若即若離，離場的時候，不去看彼此的背影。。。。。。唯有這樣，才不會悲傷。。。。。請一直彈下去，隻有這樣，我們的愛永不會消失。】。
    
    
     “她得了與母親死前一樣的絕症，她對我說，這也許是愛上母親情人的報應。。。。。。她唯一不舍的隻有你，也許你仍舊太過年輕，無法理解和承受關於死亡與愛的意義。但是，請不要懷疑她的愛。”
     阿爾伯特頹然將整張臉埋在信中，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著。
     “如果。。。。。。我學會如果去好好愛一個人，而不是任性地依賴和自私地占有，上帝還會給我機會，讓她回來麼？”
     老人沒有回答。
     淚水沾濕了信，字跡很快被泅濕，終成一片模糊。。。。。。
    
    
    
     三年後
    
     碧藍色海浪卷上沙灘後，又很快褪去。
     遠遠有人散步而來，身影蕭瑟，眺望著遠方。
     不遠處傳來琴聲，他仔細聽去，卻是一首安靜而優雅至極的史卡拉第C大調奏鳴曲。
     他不緊不慢地走去。
     那坐在鋼琴前的背影太過熟悉。以至於他驀地心跳劇烈。
     他突然想起記憶中的海、落雪以及人——
    
     他走到鋼琴的另一邊，看著她慢慢抬起頭。
     視線對上的一瞬間，彼此微笑。
    
     他想，曾經迷失在苦澀青春與痛苦迷戀中的孩子們，終於學會了如何去愛。